法勒斯·布雷尼揉了揉眼睛，从外套里坐起，他的身上还盖着伯德的“桌布”。
韦恩·伯德睡觉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只留下被压下去的泥土突出的痕迹，可以依稀辨认伯德的存在。
法勒斯感觉到十分舒服，感觉自己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像工匠的器械一样，被重新改装了一边，自己的手也更加有力。他狠狠地伸了个懒腰，从地上蹦起，探出洞去，外面依旧是白雪皑皑。但身体这种如获新生的感觉，让他的心情十分舒畅。
“你醒了？”法勒斯顺着声音望去，洞口的左边站着一个人，长长的黑发搭在肩上，前面的头发从中间梳开，眉毛淡淡的，像少女小腹上的绒毛，脸上也留着参差不齐的胡须，像是北欧神话里面的克瓦希尔。
“韦恩·伯德？”
“嗯嗯。”以前伯德都是带着帽子，如今这副模样，让法勒斯吃了一惊，“你，没有走？”
“我刚去找食物回来，怎么了？”
“没有，我昏过去几天了。”
“大概四五天吧，应该是生病了，挺重，脸滚烫。”伯德说，“不过命挺大啊，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正琢磨着怎么吃掉。”
法勒斯看着伯德，伯德的脸已经瘦削不堪，颚旁的骨头顶了出来，眼眶也已经低垂，似乎是好久没有休息了。
“谢谢你的照顾。”法勒斯说。
“没有，顺手之劳而已。”伯德说，“还有，现在食物已经大大不够了，你现在一定也特别饿，吃吃东西，要去找食物了，要熬过最后这几天。”
“你看天上的云。”法勒斯顺着伯德的指尖看去，“已经从北边开始移动，昨晚没有下雪，这几天的阳光也暖和了起来，估计过几天，最后的雪就会到了。”
法勒斯饿得不行，连忙把伯德烤好的羊肉块塞进嘴里，几下便消失在嘴里，伯德也吃下一块，随机把包放在一边。法勒斯知道，这是最后的食物了。
“天寒地冻，哪里找食物？”
“我记得说过吧，在森林的西端有一个湖。”
“嗯嗯。”法勒斯当然知道。
“那湖边还有几户人家，去那找食物。”伯德边说，边把小刀从包里掏出，递给法勒斯。
法勒斯摇了摇手：“我不要。”
伯德似乎终于恢复正常，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收回了小刀，放进包里：“收拾好你的东西。”
“为什么。”
“不回来了，就在那里过夜。”
法勒斯没有说话，转过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是把自己的背包整理好，然后背上，他愣了一会，似乎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还以为可以多待一会。
一路两人都沉默不语，只留下雪中的脚印，像是两只在争斗的蜈蚣。
“其实……曾经你在湖边的人家住过吧。”
“嗯嗯。”
“下不去手？”
“嗯嗯。”
“他们不是把你给抛弃了吗？”
法勒斯愣了一会，说到。
“若是开始，当然是气愤，但后来想一想，他们也有自己的道理，也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不是说记恨或者说原谅，这些其实都很虚无，只是不想破坏他们守护的东西罢了。”
“叫什么名字？他们。”
“恩奇，女的……不记得了。”
“忘记得很快嘛。”
“人人都一样啦，毕竟他们几乎没有叫过我的名字。”法勒斯将小刀卡在自己的食指和自己的中指之间，稍一用力，便转了起来，这让他想起以前在回家的路上捡起一根细长木头，在指尖旋转一般。
“有人想要活下去，就会有人死去，这不能怪罪任何人。”伯德说。
“理由充分，不知道骗不骗得过自己。”法勒斯苦笑着，“还有，看你刀工不错，以前真是捕鲸手？”
“不相信？”
“呃……嗯嗯，感觉你对这太熟悉了。那，跟我说说以前的故事吧，你的。”
伯德摆出一个抽烟的手势，愣了几秒，才发现，自己的手中没有烟。
“首先你要知道，孩子，回忆起以前的事情都是不容易的，一回忆，你就会想起以前的每一个人。”伯德说，“我以前在海边做捕鲸手，在那之前，我所谓的家庭或者其他的，都已经不复存在了，至于怎么来到海边，现在只记得是跟着一个朋友。”
“哎，他，我也有点记不得了，叫什么……汉斯还是其他的。我就和他一同挤在阴暗的马车了，那车差点把我的早餐和胃一同倒出来，到了海边，我只顾喝啤酒，知道吗，那啤酒可真是难喝，像是马尿一样，透着浑浊的黄。我和他一同去了一个港口，那里正在招人。呃，为什么？旁边的人一个挨着一个，像是动物园的后台。招人的船长两团胡子，浓密得惊人，一只眼睛遮着黑色眼罩，活像童话里面走出来的海盗。‘我，是杰克·维特船长，该船为政府所属捕鲸船，有意招募捕鲸手，会有令人满意的金币’当时的人很多，有个混蛋把他的脸都蹭到我的鼻子上，一身臭汗。但令人惊奇的是，我们俩都被选中了，就开始了捕鲸手的生活。一天，我受到了叔叔的来信，他估计是唯一算得上亲人的人了，我便连忙赶回来，到叔叔家，他早已睡在了棺材了，连棺材上的土都被压得死死的，上面还有一个墓碑，写着什么‘死者永生’，什么狗屁玩意，真想给那个修墓碑的人吃一刀。信上说得是生病，现实却已入土，本来想在叔叔这要到一笔钱回去，但什么也没有。我便准备熬过这个冬天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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