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觉昭没有食言。
次日一早，当苏素锦返回顾家的时候，就在卧室的茶几上看到了那封离婚协议书。
与之前的离婚协议书不同的是，现在这份，已经郑重地签好了顾觉昭的名字。
他的字迹很漂亮，苍劲有力，一如他的为人与口碑。
苏素锦屏住呼吸，颤抖着走进，又颤抖着捧起那几张纸。
原本是轻飘飘地，可现在发觉，就像是一块几万吨的巨石一般。
对于苏素锦来说，这不就是梦寐以求的东西吗？怎么真的等到这一刻，她又犹豫，又无措。
苏素锦微闭双眼，脑中有万般画面，最后终究定格荒唐的昨夜。
她听闻姜瑜所说，心中早已对所谓的真相有个大概的描绘，最后请求顾觉昭，只不过是确认一番。
苏素锦的直觉向来很准。
她回想起自己下楼时的惶恐不安，走出电梯时的小心翼翼，一切都昭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那是一种对于命运逆转的畏惧。
但无法避免，无法逃脱。
苏素锦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人生的齿轮从自己的身体上碾过。
昨夜，顾觉昭说完离婚后，没有止声。
他眸中升起了浓厚的黑雾：“素锦，事到如今，因我对你有情，所以我不愿骗你了。”
在灯光未点燃完全的走廊处，苏素锦后撤到黑暗里，试图吸收一点安全感，她的瞳孔放大，无神地望向面前高大俊美的男人。
接着，顾觉昭说，“姜瑜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末了，他沉吟片刻，“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或许，你也无需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连我也无法避免。这是我的难处，不渴求能得到你的谅解。”
顾觉昭叹了一口气，尾音有淡淡的悲凉，“多说无益。我明白你一直想追求的，也愿意成全你，后果不用你承担，当然，也不用苏家。我禁锢你三年有余，知道你一直恨我。我所做的事，只想把你圈在我身边，多一秒就好。没曾想……”
他转过身，头微侧。在这个角度，苏素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那是一张如雕刻般的侧脸，鼻梁高挺，下巴瘦削，晕在灯光里，格外吸引人。
“没曾想，害了你。”
讲完一个字，顾觉昭绝情地就要抬脚离开，却被苏素锦断然叫住。
“顾觉昭！”苏素锦也不知从心中哪里涌上来的一股勇气，她的眼泪已在眼眶处打转，几欲流出。
“你都说了，事到如今，你还是那么自私。”
苏素锦咬紧了下嘴唇，“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嘴里的爱吗？就因为如此，你从来都只把我当一件物品，一件垃圾，挥之即来，挥之即去。或许你也知道，我与你本无缘分。我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仰仗你！“
顾觉昭沉默地矗立着。
“所以，顾觉昭，你见捂不住了就要逃是吗？你从头到尾就是个懦夫，你这种人不配结婚，不会生子，更不配爱人。”
也不知什么字眼触动了顾觉昭的内心，他终于有了反应：“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素锦自知二人关系破碎就在边缘，再也无法挽回，心一狠：“我要你赔偿我。”
这话说出口后，她听见顾觉昭笑了一下下。
像是苦笑。可在苏素锦耳朵里，那是天大的讽刺。
“顾觉昭，三年，我被你养成了一个废人，是不是还要对你心存感激啊？你剥夺了我工作的权利，剥夺了我的自由，除了一个‘顾太太'的帽子，什么也没有，你认为我想吗？我愿意吗？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你觉得我会信吗？“
“嗯。”顾觉昭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
苏素锦打断了他：“所以你想亲口提出离婚，为自己留得最后一份体面？然后向世人告知，是你们顾家不要我了，是你们把我踢出了家门。毕竟，你也说过，顾家不留变心之人，不是吗？”
顾觉昭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我从没如此想过……”
“呵，”苏素锦失笑，“那你想过什么？嗯？你不会是想说为我着想吧？顾觉昭，你要真的为我着想，当初就不应该把我买来。我真的好奇，我到底对你有什么用？还是说，苏家掌握了你顾家的什么把柄？”
顾觉昭眯眼，怒声呵斥：“够了！”
苏素锦被这声呵斥吓得心一颤。顾觉昭的气场本就格外强大，尤其此时还讶异着怒火，苏素锦不会不害怕。但同时她也知道，顾觉昭的反应越大，就代表她越逼近真相。
顾觉昭不想说的话，她苏素锦就逼他说。
“我说对了是吧？顾觉昭，我们的婚姻彻头彻尾就是一场交易，你不用自恃清高，觉得自己多干净。你欠我的，生生世世，都补偿不了。当然，我对你的恨意，同样如此。”
顾觉昭心如刀绞。
他不知道怎么对待面前这个自己心爱的女人，更不知道为何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一瞬间，他甚至后悔动了情，用了心。
可是能够怎么办呢？苏素锦摆明了是要逃的。如果他再不松手，她很有可能扒开窗户跳下去，以死相逼。
“明天，离婚协议书我会准备好，送到你跟前。你只用签字就可。至于补偿，我会交付给你一张卡，里面的数字，绝对会让你满意。”
顾觉昭顿了顿，“这样行了吗？”
苏素锦冷笑，“顾总真是大方。”
她摸了摸手上的婚戒。随即摘了下来。
“既然如此，你我恩断义绝，这个我不要了，还给你。”
苏素锦将戒指送到了顾觉昭的跟前。
那确实是婚戒，他俩结婚时交换的信物。
三年来，已经浸染了彼此的体温，成为身体的一部分。
毫无疑问，顾觉昭手上也有与此相配的一只。
他垂下眸子，望着苏素锦手掌心的戒指许久，终究还是没接。
“你不要，就扔了吧。”
“你。”苏素锦颤抖了呼吸，“好，我立马就扔。”
顾觉昭挑眉反问，“怎么，舍不得？”
苏素锦立即反驳，“我舍不得？你开什么玩笑，顾总的感觉到底是太过良好了些。”
说来也奇怪，白天二人还卿卿我我，到了晚上，怎就分道扬镳。
或许感情就是这样，有因必有果。早就昭示着结局的必然性，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可无论如何，苏素锦对于顾觉昭的选择也是意外的。
顾觉昭同意离婚，向来都是随口说说，从不作数。
但这次不同。
如今，协议书已经送达了她的手上。文件完整，叙述清晰，只要她再签字，即可生效。
说实话，苏素锦有一瞬间的犹豫。
可一旦想起三年来的苦楚，她不再心软，掏出笔，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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