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韫那日被谢济带回昭明殿后，便再没有回去过，她几次提出要回去，却都被谢济以各种理由给挡了回去，如此几次，姜韫只好作罢。
众人得知此事，起先是惊讶，后来慢慢地便也默不作声地接受了。
反正，太子不论宠谁也都轮不到她们，不是吗？
自然，也少不了说酸话的。
“不过就是一个下贱婢子，攀上了殿下才有今日，且看她能得意多久。”
短短一晚上，东宫各处都不知道清理了多少碎瓷片出去。
当然，这些糟心事没人会拿到姜韫面前说。
越临近端午，天气便越发得热了起来，姜韫便愈加不爱动弹。
昭明殿伺候的宫人机灵，将后殿布置得轻透敞亮，也不知是怎么弄的，姜韫坐在美人榻上时，竟能感受到丝丝凉风。
她倚在软枕上，小口小口地尝着点心，点心是画眉特意学了姜韫家乡的口味做的，香甜软糯，入口留香，姜韫细细感受了一番，连带着近日来的烦闷都消了些。
珠帘微动，画眉端着托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主子，王嬷嬷过来了。”
王嬷嬷是东宫的老人，从前便一直帮着太子妃打理东宫内务，今年端午的事交给姜韫在办，她这几日便都每日到昭明殿来报道。
姜韫动作微顿，轻轻蹙起细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这王嬷嬷做事如何暂且不说，只单看她的为人便足以让姜韫没了胃口。
想到明日便是端午，姜韫索性丢开了点心匣子，不紧不慢地说：“让她进来吧。”
画眉点点头，放下托盘便转身去唤人了。
她走的急，竟也忘了同姜韫交代托盘里的事物。
红木托盘里不知放了何物，姜韫瞧了眼覆在上面的黑布，心头泛起点点疑惑。
她静静地端详了许久，这才轻抚上去，入手的触感意料之外的柔软，她下意识地摩挲了下，凑近了些许，这才发觉这被人放在托盘上，用以遮盖东西的方巾，竟是寸锦寸金的蜀锦！
姜韫暗自咂舌，这寸寸千金的蜀锦便这般被人用作了方巾，委实有些暴殄天物。
也不知，其下究竟是何种宝物？
她轻手将黑色方巾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巴掌大的龙形玉佩，光影下，龙纹栩栩如生，似活了一般。
珠帘外，脚步声逐渐清晰，姜韫忙将玉佩盖上。
下一刻，画眉便带着王嬷嬷走了进来。
单看那张脸，是觉对不会将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同刻薄联系在一起的。
姜韫扫了眼她明显有些不合身的布衣，轻笑着问：“嬷嬷今儿怎得这会儿才过来？”
画眉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天，日头才刚刚走至梁上，倒也算不得晚。
只是自打姜韫接了这差事，这王嬷嬷便雷打不动地日日卯时过来点卯，弄得姜韫想睡个懒觉都不成。
眼见着今日都快午时了人还未来，她心底还正奇怪呢，却不想，下一刻竟就来了。
她本只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王嬷嬷听了却像是见了鬼似的，脸色煞白，腿肚子不停地打着冷颤。
姜韫的笑容淡了些，她不动声色地向画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悄然退了出去。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王嬷嬷勉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来：“老奴昨儿吃坏了肚子，今晨起晚了些。”
话落，殿内便倏然静了下来，姜韫抿着唇，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哦？”
王嬷嬷抖了抖身子，头垂得越发低了。
不知为何，明明女子并没有发怒，她却莫名心慌。
这眼神，似乎在哪儿见过？
一声轻响，姜韫淡笑着拨开瓷碗里的花瓣：“这几日辛苦嬷嬷了，不如本宫放你歇息几天，你也好回家去团圆些日子？”
她们这个年纪的嬷嬷，多半已成了家，日子过得好些的说不定早已儿孙满堂。
王嬷嬷便是其中一位。
她早在景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便在东宫当差，后来景帝登基，从前伺候他的宫人都去了皇宫，她则被留了下来。
十几年后，她们那批人成家的成家，也有人求了恩典被放出去了。
倒是她，偶然得了太子妃看重，领了个管事的活儿，这些年，日子过得倒也滋润，唯一的遗憾便是时常见不到她的小孙儿。
故而，听了姜韫的话，她心中一激动，险些应了下来。
好在最后片刻及时回神，将话头尽数咽了下去，她觑了眼女人的神色，将身子弯得更低，恭声说：
“多谢良媛大恩大德，但奴婢为殿下办事，不敢称累。”
姜韫随意挥了挥手，不在意地说：“那便辛苦你了。”
王嬷嬷忙道不敢，她四面环视了一番，心下一松，忽然计上心来，反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倒不如……
这样想着，她便朝姜韫挪了挪步子，“明儿的事老奴还有些想同良媛主子说说的。”
姜韫扫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合上册子，轻笑出声：“嬷嬷该不会是想害本宫吧？”
王嬷嬷脚下一顿，脸色变幻不停，最终，她倏地黑了脸，眼底明晃晃的一片恶意：“是又如何？”
说着，她上下扫了眼姜韫，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狭小的瓷瓶，恶狠狠道：“只要一瞬，这东西便能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似是觉得自己已经稳操胜券了，所以她此时反倒是镇定了下来，将那瓷瓶掏出来四下炫了炫，面上一片得意。
姜韫盯着她手中的瓷瓶，暗道自己大意了。
她没想到这人胆子竟是大到这等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在太子的昭明殿就敢伤她？
目光后移，盯着王嬷嬷身后的帘子看了片刻，这才缓声开口：“你就不怕殿下降罪？”
倒不是她看得起自己，只是如今谢济宠她几乎已经人尽皆知了，她倒有些好奇，究竟是何理由，才能引得这些人连番对她出手？
王嬷嬷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出声。
她深呼一口气，抬步便要上前：“姜良媛可别怪奴婢……”
姜韫面色煞白，被她的举动吓得连连后退。
王嬷嬷脚下不停，阴恻恻地笑出声：“良媛莫怕，很快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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