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民族都不是铁板一块，民族性永远只是大多数，而不是全部。
个例永远会存在，毕竟生物进化就是突变出的个例变成多数的过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已经深了，除了祠堂那边还有声音，小村子完全寂静。
没有人注意到，黑暗中的胡义仍然紧紧握着手中的驳壳枪，对于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等待他的是命运的宣判。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好像也仅仅是过了一会儿，黑影从茅房出来。
胡义手中的枪口低垂，慢慢从黑暗里闪现：“举起手来！”
黑影被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自己...自己人！”
声音怪异，很明显，这家伙是个鬼子！
对话的声音不大，却惊醒了屋里的人，没多长时间，从屋里出来一个衣衫不整干部模样的人。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赶紧把枪收起来...”
他得感谢，胡义晚间学习，没带刺刀！
...
丫头垂头丧气地看着坐在炕边的胡义：“那家伙明明就是鬼子...哪门子自己人？”
胡义坐在桌子边上，疲倦不堪的脸上全是怨言，正在本子上快速的写字，一言不发。
“哎呀，你就别生气了，被人家说几句有啥关系？反正咱们又不认识他。”
胡义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斜眼瞅了瞅丫头，叹气：“我说你是不是该回房睡觉去了？”
见胡义终于说话，丫头却来了劲：“嘿嘿，这鬼子能当八路？咱又不是头一回听说，有啥不好意思的？”
“这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你还笑？”胡义摇了摇头，刚才被臭骂了一顿，抓住的那家伙的确是个日本人，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八路军！
为此，被一起进山的某个首长臭骂了一顿，因为那个八路非同一般，还是个英雄。
平原上俘虏的这个叫秋山的鬼子，原本是个机枪副射手，被俘后，跟他一同被俘的十几个鬼子直接自杀！而他经过八路作的思想工作，了解到日军侵略的非正义性，加上他时常看见日军屠杀中国军民的暴行，秋山满脑子的****一天天崩溃，很快就完全脱胎换骨。
在某次鬼子进行梳篦式拉网扫荡时，他所在的八路一个营被日伪死死包围，眼看敌人越来越近，突围无望。
秋山悄悄找到八路的机枪射手，要过机枪，抱着机枪单枪匹马直接跑出高粱地冲向包围圈外的队伍：“八嘎牙鲁，死啦死啦的!”
他手中的机枪响了，对冲在最前面的伪军猛扫。
冲在最前面的伪军直接懵了，根本不知怎么把皇军惹恼了？
倒下一片后，伪军们赶紧连滚带爬四下散开，跑得比兔子还快。
把后边压阵的日军看得目瞪口呆，秋山并不手软，换了个弹匣后直接向鬼子开火，一个班的鬼子被机枪打了个落花流水，大部分纷纷中弹。
跟在后边的八路一个营，快速从打开的缺口呼啸而出。
秋山扛着机枪独自断后！
这就是胡义差点弄死的那个鬼子...应该叫八路：秋山良照。
两人被还被那位听到动静出门的首长一顿狠训后，勒令：敌我不分，一人写一份检查。
丫头尴尬地笑了笑：“要不，你那份检查我帮你写得了？”
胡义一头黑线，我检查都写完了，你才说这回事：“姑奶奶，你能不能先回去睡觉？”
“好狐狸，要不...你帮我写？”
屋外传来脚步声，马良掀了门帘进来：“丫头？你怎么还在这里？”
“要你管！”丫头说完，从炕上跳下来，直接出门去了隔壁，她跟二妞宋小瓷一个屋。
“哥，丫头这是干什么？刚才那又是怎么回事？”
“呃...刚才出来时抓到个日本人，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是八路。”胡义犹豫了一下。
“日本八路？”马良懵了。
“别杵在这，赶紧上炕睡觉。”
说话间，又几个人钻进了屋：“胡长官”“胡老大”“胡连长”...
“特么的骡子，美救英雄，你这回算是成名了！”大狗挤眉弄眼。
“给老子滚！”罗富贵跳上炕，扯了被子直接蒙头。
李响抱了捆柴进屋，打开炕门，默不作声的往灶门里添柴禾。
...
一大早就带着二妞在墙上写大字的宋小瓷，身后围了一大圈人，那吸引力绝对不是一般。
吃过早饭，队伍即将开拨。
陈冲向罗富贵伸出手。
“你姥姥的...”罗富贵悻悻的从包里摸了五块大洋。
陈冲转手把钱塞给自己曾经的战友。
那位新任的连长眉开眼笑：“这怎么成？你赶紧收回去！”
“这你赶紧拿着，别在这客气！”
新任连长拍了拍陈冲肩膀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等明年下半年，就轮到我学习，你有什么好的学习经验，到时候可得跟我说说。”
胡义站在村口看着村里热闹的场景，在他身边站了四个：丫头马良罗富贵李响。
他忽然对这坑大学习没了什么兴趣，教官讲的那些，他全知道，一个晚上写心得体会还写了两份检查，拿枪的手握笔杆子，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回山里学习这段时间，屁事没干，让长年行走在血与火中胡义来说，很不适应。
他明白，也许枪林弹雨才是他的归宿。
胡义心里不知不觉有些胆怯，原本对去师里非常期待，因为能去看看周晚萍，忽然又觉得心里有些内疚，因为平原上那个女人的身影又不断闪现。
晃了晃有些发胀的头，努力把这些念头甩开。
下意识的把手伸进兜里，掏了带着体温的怀表，咔嗒一声清脆响，银质表壳弹起，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八点。
合上表盖，把怀表揣了，转头看向村外。
湿雾弥漫的山涧，灰色的谷底，崎岖的小路。
无叶的树枝与枯草挂着冰凌，清新的空气混和着丝丝泥腥气。
长长的队伍，终于离开了牛家村向深山里进发。
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学员们三三两两讨论着昨天的学习内容。
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早就过去的那段历史，什么列强更是从来没听说过。
经过学习，让人反而心里发懵，不是说鬼子正在跟米国开战么？以前八国联军鬼子跟米国都没缺席，现在鬼子跟米国又打上了。
逃跑到重庆的反动派却又在跟米国合作。
学得多了，排长们反而觉得心里发慌，这敌人相互打起来肯定是好事，但敌人又变成了朋友，越说脑瓜子里越是一头浆糊。
更离谱的是，跟在后边一起去师部的干部队伍中，偏偏还有个鬼子，而他竟然还是个八路！
让长年在山里打游击，基本没大接触过外部世界的二百五们，脑子里一时没转过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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