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笑道：“我只是在想，几时才能将你要过来。”
平儿想说随时都行，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其实李昭懂她的心思，她也知道李昭懂她的心思，所以才一直按着没有跟王熙凤提及此事。
若不然，早在那煤炭铺子生意红火起来之后，他就该趁势与王熙凤提一嘴此事，想必当时王熙凤欣喜之下也会应承下来。
而平儿之所以一直有所疑虑，其实说来还是在为琏二奶奶担心。
现在荣府接连遭逢这样那样的变故，她就更不敢在此时离开，而且想也知道，这时候李昭要是过去要她的话，说不得要被王熙凤说成是什么样子，平儿还是希望能够与其好聚好散的。
尽管王熙凤之前也曾表示过要将她送到无忧侯府的意思，她却只当是试探和玩笑，毕竟琏二奶奶经常是一会一个主意，若是当了真反倒出事儿了。
此话题没法再延续，默默穿好衣服后，李昭便带着平儿坐上马车，一并前往那赖家。
不过下车时候平儿姑娘却又是晕乎乎，脚下没力地，非得要李昭搭把手搀着不可。
马夫和仆从们都是眼观鼻、口观心完全当没看到，就算平儿是没人认识的路边女子，他们也管不了自家侯爷的事情，何况对于平儿也不算是生面孔，也知晓她与李昭的关系是非比寻常了。
这种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也只能暗自艳羡李侯爷的齐人之福，他们这些下人肯定是没得比的了。
不过赖家的仆从却多少对此有些意外，看得平儿暗暗咬牙，在李昭耳边嗔怪道：“你就爱作弄人，下回我倒是宁愿走路，也不愿和你同乘马车了。”
李昭呵呵笑道：“若真有下回，说不得就不在马车里了。”
平儿知道说下去还是会被调戏，更重要的是她对此并不讨厌，若是没有外人在，她倒也不介意李昭多说几句情话，甚至两人耳鬓厮磨一番。
反正她这一颗心已经系在了李昭身上，只等光明正大的过府去了。
不过现在正事要紧，所以他们先去见了赖嬷嬷，这位“赖老太太”在这座“小荣国府”里头还颇有些做派，但在他们面前可不敢拿捏，何况如今更是有求于人。
“李侯爷，平儿姑娘，你们能过来，老身实在是不胜感激、无以为报……”
李昭摆摆手，不耐道：“好了，说那些虚的做什么，先看看人要紧。”
“这个……”
赖嬷嬷原本就看出李昭与平儿关系不一般，方才也看到李昭搀着她进来，举止亲密，平儿虽然有意挣脱，毕竟还在脱力状态，也只能由着李昭瞎扯什么路上摔了一跤，扶着她到一旁先坐下了。
这种情况下，再当着平儿的面，去说晴雯的事情，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了。
人家好歹是尽心尽力地帮忙，结果自己这边却想着帮自家闺女儿抢男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还是李昭心知肚明，正好让平儿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自己跟着她过去看晴雯就是了。
平儿也没有多想，一则人带来了，自己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二则是她现在掩耳盗铃，觉得只要自己不跟李昭走到一起，其他人就不会误会什么了。
而这边厢李昭来到屋子里，果然看到晴雯压根没事，正靠在榻上静静坐着，像是在发呆，听到门边的动静才转过头看了一眼。
而赖嬷嬷将人带到，就好像任务完成一样，也赶紧说道：“老身在门外守着，侯爷只管给我那女儿看病，有事往外叫一声便是。”
李昭看着这老婆子走出去还顺手帮他们带上门，心里头古怪，感觉这怎么像是在拉皮条的一样。
西门庆和潘金莲好像就是这样（不是）……
李昭摇摇头，甩开这不相干的念头，慢慢走进去，在床前两三步才停下来。
晴雯抬头看了李昭一眼，对上李昭的目光马上眼神闪烁的避开，细若蚊蚋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昭笑道：“我怎么不能来？”
“我也没说你不能来，只是没想到……”
“你没想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不过你说得对，我自己也没想到。只是赖嬷嬷去找了平儿，平儿又去找了我，我听说你身子又有不适，才过来看看。如今看来，你这身体倒是好得很。”
晴雯默然片刻，然后突然冷笑道：“这么说，你本不想来了？”
对女孩莫名其妙的怨怼，李昭不以为意，轻笑着说道：“倒也不全是如此，只是我以为，晴雯姑娘不喜欢我过来，那我自然就不过来了。”
晴雯默然片刻，低声道：“我不过是个婢子，可不是什么姑娘。”
这却是避重就轻，也不只是不愿，还是不知怎么回答李昭的问题。
李昭反问道：“你很在意自己的身份？”
晴雯这回没有回话，她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之前在宝玉身边的时候，袭人她们都想着要抬为姨娘，唯独晴雯自己觉得不屑，因为她自认与她们不同。
她在意的根本不是什么姨娘的身份，而是宝玉是不是当真在意她。
只要宝玉愿意哄她、心里有她，是不是姨娘又有什么打紧的？
当然，若是宝玉当真那般在意，将她抬为姨娘似乎也是顺理成章，根本不需要去争。
但是这段时间她好像突然想通了，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遭遇。
有些东西，自己不去争，怎么可能一定属于自己呢？
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好像宝二爷也不会理所应当的对她好，否则怎么她当真遭难的时候，却看不到他人在哪儿了。
反倒是以前没有太多交集的平儿，和李昭联手将自己搭救回来了。
甚至是口上总嫌她的赖奶奶，却也在尽心尽力的照看着她，虽说她现在应该巴不得自己能够到无忧侯府上去，也好让她搭上这一层关系。
经历了这一遭之后，晴雯好像突然间看透了许多人许多事，这所思所想自然也再与以往不同了。
到底是生死间有大恐怖，撑过了那一关之后，就有崭新的天地了。
当然，或许也正是因为彼时李昭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所以她现在对李昭颇有点儿，从宝玉身上直接移情过来的意思。
李昭踩上脚踏，撩起衣摆在床沿坐下来，然后上前挽住晴雯一只手，晴雯虽顿了一下，却没有挣扎，任他牵过去，放在自己另一手掌上轻轻摩挲着，又听他笑道：“那你觉得，无忧侯府的姨娘，这个身份如何？”
晴雯从小被发卖到了赖家，所以不知姓氏如何。
赖家自己本身就是奴仆，当然也没有资格给她姓氏，往后抬为姨娘，也就自然从了夫姓，换做“李晴雯”罢了。
晴雯愣了一下，突然惊慌道：“侯爷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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