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嬷嬷赶紧上前来说道：“哎呀，这丫头却又是不识好歹。李侯爷乃是来为你探病的……”
晴雯突然说道：“我没病，要看什么病？”
赖大家的道：“你说了可没用，得让侯爷看过了才知道。”
李昭突然觉得这俩一唱一和就像两个拉皮条的，眼见晴雯梗着脖子想要说什么，但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来。
他不禁又笑了笑，说道：“本侯向来不勉强于人，姑娘如果还想要活着，那本侯自然会尽力为你诊治，若不然，便是本侯有通天之能也无可奈何。”
晴雯却轻声道：“我自然是要活的，也好看看这世道，究竟是何等不公，竟然连想要寻死都不能呢。”
说的是要活着，可是那语气和表情，还有话外的意思，却不还是想要寻死，偏偏就是寻思都不能，所以才让她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赖嬷嬷在旁就有些尴尬，赖大家的更恨不能上前来堵住这死丫头的嘴。
反倒李昭毫不在意的笑笑，摆摆手制止了她们上前，问道：“既是还想活下去，却怎么整日间闷闷不乐，还时常发呆？却叫她们都以为你犯了癔症，你却又不是那荣国府的宝二爷……”
听他嘴里调侃着荣府宝玉，赖大家的又吓了一跳，赶忙去看，还好周围没有其他人听到，心想原来这几个都是祖宗，不知道什么叫做祸从口出。
当然李昭这么调侃也没啥关系，现在荣国府根本管不到他头上去，便是赖嬷嬷这样在荣府里头备受尊崇的老人，在他面前不也没啥面子么。
而更奇怪的，却还是往日里听到宝二爷就必然有大动静的晴雯，这次却只是抬起头来来看了李昭一眼，哂然一笑道：“我倒还真想犯了癔症，那便真是什么都不晓得了，却还痛快些。如今这般，只觉心里面堵得慌。”
堵得慌那就应该通一通了……
“你这却又是何苦来哉？”赖嬷嬷也是心里有气，这平白为个丫头片子折腾，自己这又是何苦来哉？
说到底也是沉没成本，假如李昭先前没有治好了晴雯，给了她们希望或许还好些。
现在却是有了希望又失望，就更加难受了。
至于这赖嬷嬷心里面寻思的事情，李昭其实也心知肚明，甚至还乐见其成，毕竟晴雯好歹也是“十二金钗又副册”之首，对他来说多此一个也不多。
不过在那之前，首先还是得先将人调教好了再说。
晴雯可是个牙尖嘴利的，若说林妹妹是林怼怼，好歹还知道看人脸色，这晴雯却是被宝玉那头惯坏了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若非如此却也不会引得宝玉身边几个丫鬟全都与她相斥了。
虽然这根本上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最受宠，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
其实这次晴雯的状况比他想象中已经好些了，看起来上一次的“休克疗法”还是有效果的。
嗯，说起来其实也很简单，你不是觉得活着艰难，想死么，那就让你看看，死了之后更艰难的样子。
实际上晴雯那时候并不是真想要寻死，虽然她万念俱灰，但她心里头还有唯一的寄望，那就是宝玉。
就算宝玉那边迟迟没有来寻她，赖嬷嬷她们也劝她死了这条心，因为王夫人下的令，不可能收回成命，宝玉也不可能因为她这么一个丫鬟忤逆自己的母亲，可她还是牵挂着宝玉，而且做着自己其实也明知不可能的梦。
结果却让李昭直接在那一场梦中将一切撕碎，甚至让她有一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当然，这一招只是为了防她死的话倒是很有效，自那之后她也不会再不吃不喝不睡，就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但现在这样，也快跟行尸走肉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李昭又过来了，她估计都不会有什么情绪，就如之前面对其他人那样。
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她对李昭颇有点儿又恨又怕的感觉，更无法对他视而不见。
李昭也知道，这一切还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若是任由赖嬷嬷、赖大家的她们劝，劝到死都未必有用。
于是回头便对她们说道：“你们不妨先回避一下？”
他这说的毫不客气，倒好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只是赖家的人哪里能反驳他，再加上上次治疗也是差不多这样，所以赖嬷嬷招呼着众人一起先出去。
平儿当然也跟着出去，临走前还看了李昭一眼，李昭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她便点点头。
还有那服侍晴雯的丫鬟，也悄悄看着他，李昭心知肚明却没有去管她，知道这丫头也是个聪明的，这事情肯定都会烂在心里面，不然的话她早该跟赖嬷嬷那边说了。
等到这室内又只剩下了李昭和晴雯两个，刚刚还一副半死不活样子的晴雯却突然缩了缩脖子，显出了几分不安来，虽然面上依然有些“视死如归”。
李昭看着也觉得好笑，这小丫头片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心事全然都落在了他这边，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而她那一番混乱的心声，也让李昭可以直观感受到自己现在在对方心中魔头一般的形象。
说白了，这晴雯也跟先前的金钏儿一样，没有经过社会的拷打，像玉钏有过姐姐的前车之鉴后，现在哪怕心里面对王夫人不满，却也还是能够留在荣国府，服侍在那二夫人身边，让那边都找不出错处来。
不过心里头当然是有压抑的，所以之前看过她之后，金钏儿反倒心里更想要将妹妹带过来，在她看来妹妹一起来跟了李昭既是帮助自己固宠，又能够帮其脱离“苦海”。
李昭看原着的时候，一方面觉得这些姑娘们可怜，另一方面却又觉得这形形色色的性格里，本就已经注定了她们的结局。
就如对晴雯的那句判词，心比天高，身为下贱，还有寿夭多因诽谤生。
她的先天条件很好，颜色绝佳，在宝玉身边丫鬟里也是最出众的，又有一双巧手，但因从小被赖嬷嬷当小姐养着，没有吃过太多苦头，自然不像出身破落的花袭人那样懂得察言观色。
再加上一进到荣国府里头，就跟了最是会宠着小丫头的宝二爷。
可以说她有今日的性格，这成长环境是功不可没，而出身与心性的矛盾也造就了她此刻的境遇。
想到这，李昭又叹了口气，对其多生了一丝怜悯。
“无忧侯，又在叹什么气？”
倒没想到晴雯主动搭话，李昭轻笑了一声，说道：“若是说，本侯是为姑娘叹气，姑娘怕是不信。”
“信！我为何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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