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
人生下来，先会爬，再会走。
走是比爬更高效的一种移动方式，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倒退回去爬行。
下面是凹凸不平的底板，上面是感觉随时都会塌下来的顶板，爬行在这夹心饼干一样的煤层中，名副其实的“亚历山大”。
爬了没多远，几人就遇到了一名矿工，这名矿工蜷缩在煤层中间，正在维护支撑工作面的木头支柱，几乎没穿衣服。
小的时候，杨东升喜欢去树林里抓还没有爬出土的蝉的幼虫，他们这里管这种幼虫叫“肚拉龟”，这名工人现在就像一只肚拉龟。
无论是卷缩的姿态，还是浑身抹得黑漆漆的模样，都像！
继续向前爬，杨东升感觉工作面越发狭窄了。
这个工作面的高度差不多是80厘米，但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80厘米，据杨东升估计，眼前这段工作面的高度恐怕连50厘米都不到。
这种高度连爬行都非常困难，杨东升大多数时候，只能肚子贴着地面，像鳄鱼似的，匍匐前进。
爬着爬着杨东升忽然笑了起来。
“东升，你笑什么？”爬在后面的三姐夫的表弟忽然听到前方传来笑声，不由感觉有些惊悚。
“我们矿上有个2米好几的大个子，肩宽都得有80厘米，他最近营养过剩，开始发胖，屁股超大。他如果进了这工作面，肯定被卡在这！到时候恐怕得找吊车把他拉出去……”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想这事？”三姐夫的表弟没好气的说。
“爬工作面算不错了！小的时候为了抓鱼吃，我爬过村里的暗渠，那里比这还窄，还有蛇！陈矿长，咱们井下应该有蛇吧？”杨东升冲前面喊。
“有啊，井下有老鼠，当然有蛇！”前面答道。
“有蛇！”三姐夫的表弟害怕的向四周看了看。
杨东升进工作面是为了自己，三姐夫的表弟是不得不进来，否则他那位老丈人饶不了他。
杨东升边爬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虽然白天是检修时间，看不到他们工作的场景，但杨东升对河东一矿的情况，也算有了一个大体的掌握。
地面到处散落着掉落的煤块、矸石，四肢着地最疼的是膝盖，其次就是手，每次按下去都是生疼。
“啊！”身后三姐夫的表弟忽然发出一声惨叫。
杨东升停下来，只见三姐夫的表弟捂着手，呼呼的流着血，手掌后部被扎了一个大口子。
“怎么回事？”陈矿长也转过身，“哎呦，怎么会扎到手？这里也没办法处理，这得赶紧上去包扎！”
“还有多远能到头？”
“快了，快了！”
陈矿长倒是没说谎，确实是没多远就爬出了工作面。
杨东升估计了一下，这个工作面的长度，应该还不到100米。
再次乘坐猴车上到大巷。
一上来，梁老板就拉住了三姐夫表弟的手，“小海，怎么了？”
三姐夫的表弟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上去之后找人把伤口清洗干净，洗不干净的话，煤渣会长在肉里的。”杨东升走过去道。
“什么，会长在肉里？”
洗了澡，换了衣服。
杨东升想找那位陈矿长聊聊，派出所确实要拿下他，但是目前这个人还有利用价值。
顺河煤矿的事故是杨东升最大的破绽，拿下河东一矿前，杨东升必须安抚好河东一矿，不要给他捣乱。
可是还没走到矿长办公室，就见一群人正围在这里，吵着要见陈矿长。
杨东升见状没有凑过去。
这时一个人从杨东升身边路过，跟杨东升交错而过的瞬间，那人低声说了，“人在后门！”
刚刚过去的人正是那名运输队队长。
杨东升赶到后门，正看到陈矿长上了梁老板的车。
杨东升跟了一段，就见他们直奔陈家村而去。这个年代汽车稀少，杨东升不明情况，不好再跟。
杨东升刚到家，就接到了杨武的电话，“东升，给你说个事，老太爷刚走了！”
杨东升赶到老太爷家，杨佳运、杨槐、杨海生都已经到了。
老太爷的重孙子正在哭诉，“吃完中午饭，太爷爷说他有点累了，要睡一会！我就把躺椅搬到大树底下，让他歇着！谁知道等我想叫醒他的时候，人都已经凉了……”
“别哭了，老太爷这是喜丧！”杨武道。
“对，这是喜丧！”众人附和道。
去年祭祖的时候，众人就已经有预感老太爷时日无多。
但老太爷是杨家辈分最高者，十几年来带领杨家祭祖，都快成了顺河杨家的标志了，他猛然离世，让人感觉好象突然少了什么。
天气炎热，也不敢让老太爷的尸体做过多停留，赶紧联系了殡仪馆运送尸体。
商定了发丧事宜，杨东升回到家，却发现三姐夫的表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来了。
他手上包着纱布，还带来一堆东西。
杨东升扫了一眼三姐夫表弟带来的东西——燕窝、海参、花胶……没敢再带可乐过来。
以市区到顺河的路程，他应该来不及到市区买东西，猜得不错的话，这些东西应该是从他父母家拿来的。
“东升，这是我岳父送给你的！年前跑去你家炫耀确实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我岳父的意思是，咱们都是亲戚，以后常来常往！”
杨东升冷笑了一下，都是亲戚？
杨东升几次拿三姐夫和他大哥作靶，也没见这个表弟照顾一下他两个表哥。
他现在反而想起杨东升这个拐着弯的亲戚了，你真是我的好亲戚啊。
“海哥，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是你老丈人让你来刺探情报的吧？”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东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要是还生气，就打我一顿！”
“是也没关系！正好我也有事问你们，咱们就不用互相试探了，公平交易，你看怎么样？”杨东升笑着道。
“这个，东升，你……”三姐夫的表弟明显被打了个措施不及。
“你别告诉我，我误会了，这样就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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