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的夜晚，有个人走在熟悉的路上，突然被抹了脖子。他死的悄无声息，又直接推进坑里埋了。只有灵魂的他，蹲在坟包旁边静静地想了很久，他是如何死的，甚至屡次怀疑自己没有死。
李航觉得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良叔说的其实是陈正坤的私事。这事好像和李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好像一点也不相干。他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良叔要忽然和他说这个，他语气虽然很平和，但是挂电话又很突然，并不是表现的那样平和。
李航想了太久，甚至觉得自己没有听到他说那些话，一切都是幻听——可是，陈正坤的拥抱总不是假的。他承认了他爸爸所说的话，就在他充满诱惑地对李航说“愿意做他的声音”之后的那个晚上。
坤哥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这其中包括他。
李航第一时刻听出这句潜台词之后，竟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他竟然被认为是和陈正坤关系最亲密的人；之后，就是铺天盖地的苦涩——陈正坤不喜欢他，他却好像有点喜欢陈正坤。
李航17岁了，虽然瞎，但并不傻。这世界上高矮胖瘦、男人女人对他来讲没什么区别，他爱上的都只是声音：低沉、阳刚，吐字略有含混，喜爱说短句，说长句的时候，最后一个字要沉沉地落下去。
好听的、充满安全感的、男人的声音。
他确实没喜欢过什么女性的声音，在他意外得到的一些视频里，他努力捕捉的是男人的喘息声；在医院的时候，他听的也是陈正坤的声音。
良叔说的是陈正坤，点醒的却是李航。为什么不想让陈正坤知道他不会说话，为什么每次去看他都要精心打扮，为什么熬着夜听陈正坤的音频学电码，为什么早上才刚刚道别下午就想再见他？
李航想和陈正坤说明自己的妄想，表达自己绝不会更进一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所以陈正坤抱住他的时候，李航完全认命了：他喜欢这个对他非常好，又不会爱他的人。
他喜欢陈正坤太正常了，如果他不喜欢陈正坤才有问题。这世界上不会有人不喜欢陈正坤，他声音那么好听，又帅又有钱，而且还很有责任感。
但是——陈正坤不喜欢他。
陈正坤不喜欢他，但又对他实在是太好了。这事情越想越可怕，就和蹲在自己坟边上，明知道自己死了，却仍然不愿意离开一样可怕。他不能离开，他要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李航就在这种恐惧痛苦交织的情绪里，跟着陈正坤来到了茶园，采摘新茶。舟舟很喜欢这里，它拽着李航在田间快速走，又在碰上茶农的时候来个急刹车，害李航总是撞到它的肚子。
舟舟的肚子温热温热的，是陈正坤送给他的“眼睛”。
李航想到这点，心里酸酸涩涩，恨不得马上蹲**抱住舟舟大哭一场。
“干嘛干嘛，”阿标在李航身后点他后背，“你不向前走，我怎么摘茶呢？你知道么？要下雨了，茶要变得粗枝大叶，无法下咽。”
「喝，又不吃。」李航用简单的字和阿标交流。
“啊……”阿标说，“还是有一些菜色可能会吃进去茶叶的。嗯，茶叶蛋啊……”
「哈哈哈。」李航面无表情地说。
“看不起茶叶蛋，还是看不起我？”阿标的红发在头顶梳成一个揪揪，因为愤怒不停颤抖。
“李航，”红仔的声音从阿标身后传来，实时解读，“阿标气得头发都竖起来了。”
“坤哥呢？”阿标气愤地问红仔，“你怎么没跟着他？”
“良叔那边保镖多，不用我跟。”红仔清了清嗓子，模仿陈正坤的声音，“‘你去看看李航，别让他摔了。’原话。”
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李航的脑子就像一张饼，在油锅里翻来覆去的倒腾。他想解救自己，得到的结果却是脑子的两面都均匀熟透了，无法思考。
算了，李航这样告诉自己，挨到哪天算哪天吧。
“李航，坤哥问你晚上是吃鱼还是吃虾，还是吃点黑牛肉。”红仔问。
“我想吃牛肉！”阿标抢答。
“哼哼，”红仔略过他的发言，又对李航说，“我看晚饭什么都有，坤哥只是想看你最想吃哪个，他好给你布菜。”
李航心里苦：这种行为，让他一个没谈过恋爱的瞎子怎么抵抗！
「虾球。」李航说。
“没问题。”红仔说着掏出手机开始发微信。
“红仔，”阿标边采边问，“你留在首都都干什么了？”
“善后呗，”红仔叹了口气，“雇的那几个人，要什么东西，还欠她们多少钱。等账算好了，再安全地把人送回去。”
“真的就……”阿标把李航拽过来一点，低声说，“没一个女人揣住崽？”
“这方圆十里就我们仨和一条狗，你把大家拉这么近做什么。”红仔虽然这么说，声音到底也是低了很多。
“不是有什么卫星监听？”阿标神神秘秘。
红仔不和他一般见识，接着说：“真邪了门了，平均每个人植入五个，到最后一个都没保住。但是大夫说了，这个概率差不多是百分之零点一，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那人类到底是能行还是不能行了？”阿标问。
“你问我？”红仔非常认真地问，“你要看我小学毕业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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