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邵珩看怀里的人,确实是笑了的。
以蒙在笑,笑容浅淡,即便只片刻而已,但却是她到宜庄两个月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能让妻子笑,祁邵珩只恼他气愤的事情也委实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还压什么火?
还怒什么?
有什么事情,都不及她妻子高兴来得重要。
以蒙的浅笑仅是昙花一现,可因为短暂才更觉得动人。
抬头,看着他,以蒙言语里还是有些赌气着道,“祁邵珩,记着你方才说的话,既然你觉得在你身上洒了墨水是行为艺术,说不定哪日,我便在你身上练书法。”
三言两语令她一笑可以,但是想哄住她,怕是难了。
此女子非寻常女。
祁家阿蒙,小女孩儿也不是什么好应付的角色!
在祁邵珩身上写书法,怎么看都是刻意刁难。白衬衫写满毛笔字,到底荒谬。
要是普通男子,如此耐下性子哄自己的妻子,妻子不买账处处刁难,怕是早该怒了。
可,祁先生待妻子,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且,他也不是个好惹的人。
见以蒙刁难,他说,“阿蒙要写,自然好。”
他竟然应允,以蒙继续下最后通牒,“明日便写,到时你不准躲。”
听她这么说,祁先生只笑,“想写也可以,阿蒙在我身上写,是要人穿着衣服还是脱光了的?”
“我妻子是节省的人,穿衣写书法污染了衣物浪费不好,还是明日你先生脱光了等你吧。”
见她不言语,只是拧眉。
继续问,“阿蒙,怎么不说话?”
情绪在转化,他情绪渐渐转好,以蒙却觉得现在自己的情绪不是很好了。
骨节分明的手按着她的肩膀,祁邵珩低头看她,以蒙猝不及防中抬头,惊异间迎上他沉郁深邃的眸。
他的眸黑暗如夜雾,让人看不清看不透却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只一眼就让人深陷其中,越困越深。
那一瞬,以蒙凝视着他,仿佛是被蛊惑了般,忘了移开自己的视线。
渐渐靠近,彼此的呼吸近在耳畔,连心跳的节奏似乎都是相同了的。
他低头的瞬间,以蒙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别开了脸。
“没有人能困住你。”他在她耳边的话让以蒙霍然一震。
方才的午后,祁邵珩回宜庄,看了以蒙前面心安后到了书房。
书桌上,想看他妻子的毛笔字,移开那方砚台,打开桌上的雪白的宣纸,纸上用毛笔走笔书写着:
婚姻,
如坟墓,如食砒霜
忆往昔,
有人伴,平淡时光,倒也甜若蜂浆。
生活如此,
郁结凝固于心,如囚笼中困兽。
挣不得,怒不得,哀不得,怨不得。
大隐隐于市,
求心安,唯靠‘忍’道可以度日。
这随意书写的心事心情,看似无意实则太有意了。
今日书房,祁邵珩怒便怒在此,在宜庄的生活是有多不如意,她的妻子才会写出这样的句子。
下午,他看第一句就蹙眉:
婚姻,如坟墓,如食砒霜,
虽然消极,也不无道理,这是他妻子写的,他耐着性子看第二句:
忆往昔,有人伴,平淡时光,倒也甜若蜂浆。
这下祁邵珩无法淡定了,‘往昔,有人伴’这几个字生生触动了他的怒气,火气翻涌而上。
往昔,有人相伴,不是指宁之诺,还是指谁?
宁之诺与她相伴,她措辞形容‘甜若蜂浆’,他与她朝夕相处这么多日,她是怎么形容的?
她的妻这样写:
生活如此,郁结凝固于心,如囚笼中困兽。
挣不得,怒不得,哀不得,怨不得。
原来,他事事尽全力,亲力亲为恨不能尽其详,只为让她舒心,可她却觉得自己是被他囚禁了的。
这样的书写,祁邵珩怎么能不动怒。
最后他的妻子又写,‘大隐隐于市,求心安,唯靠‘忍’道可以度日。’
祁邵珩突然想要冷笑,在这婚姻生活中,他的妻子是靠着‘忍’这个字在过着每一天。
身为她的丈夫,他怎么能感到不生气。但,即便有怒气,他不想对他的妻子发作。
他便一个人坐在书房,想要缓解,却缓解不了。
看他妻子的毛笔字,越看越气,这怒意来的太匆匆,怒火中烧。
原谅他,他也只是个平凡的人,也有压不住的火气。
所以,就有了后来书房的一幕幕。
他有心迁怒佣人,有心责备佣人,确实是给她看,给她听的。
不能直接对她生气,便靠了婉转的手段,旁侧敲击。
奈何,他家阿蒙也是个委实聪慧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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