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父何母依偎在一起，总算能坐下来静静的等着。
两口子用力握着对方的手，你一句我一句的懊恼的说着。
其实，何家的经济条件还不错。
何父虽然只是个司机，每个月一两千块钱的工资。
但他们家里有房子啊。
何家的老房子在城中村，家里的宅基地上盖了六层楼，每层楼被隔成七八个单间。
出租出去，每个单间也不贵，二三百块钱。
但加起来可就多了啊，一个月，何家光房租就能收个一万多。
在这个年代，他们城市的平均工资也才一千多块钱。
何家一栋楼的房租，抵得上一个普通职工全年的工资了。
而这样的“违章建筑”，何父有一栋，何母有一栋。
除了城中村的老房子，何家在市中心还有一套现在居住的学区房和两个铺面。
也就是说，何父就算什么都不干，他们家也吃喝不愁。
何家夫妇有两个孩子，双方的老人已经都相继离去，基本上没有太大的负担。
唯二需要花钱的，也就是两个女儿。
大女儿何甜馨今年上大三，学习成绩还不错，应该能够考上研究生。
二零零几年的研究生，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毕了业，何甜馨的工作根本不用何父何母操心。
就是小女儿，身体不好，学习也中游偏下，让何父何母有些担心。
他们确实可以把财产分给女儿，有城中村的一栋楼，也足够小女儿衣食无忧。
可问题是，财产就这些，坐吃山会空啊。
如果小女儿没有一技之长，没有能力自食其力，万一有个意外，他们夫妻又不在了，小女儿能指望谁？
何父和何母都没有上过大学，但他们却知道，知识才是最大的财富。
夫妻俩是真的为了女儿好，才会督促她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将来不管是做老师还是当公务员，都能有个铁饭碗。
但此刻，坐在手术室的门外，夫妻俩却后悔了——
他们家又不是没钱，为什么非要逼迫孩子？
高考不行就出国。
如果出国也读不出个成绩来，那就直接在家养着。
他们还年轻，趁着能干得动就多挣些钱，多给孩子买些房子和铺面。
就算孩子啥也不会，收租总还可以吧。
靠着租金，总不至于让孩子饿着。
将来结婚的时候，他们再好好把把关，挑个靠谱的女婿，女儿的下半辈子也能有个依靠。
……女儿活着，这一切才都有可能。
女儿若是被他们逼死了，那、那——
就在这个时候，手术室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何父何母仿佛坐在了弹簧上，瞬间跳起来，直接扑向医生。
“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
“她没事吧？医生，我女儿没事了吧？”
何父何母急切的问着。
班主任也赶忙围了上来，“医生，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负责急救的医生没有嫌弃几人吵闹，说了句，“病人的具体病因还需要检查，不过送来的比较及时，已经恢复了心跳，身体各项指数也都恢复了正常。”
“如果没有其他的突发情况，她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
何父何母先是欢喜，紧接着就是担心。
欢喜的是女儿得救了，担心的则是女儿的病因还没有查明，万一是绝症，那可怎么办啊。
何父何母的心啊，仿佛坐上了凌霄飞车，一会儿上、一会儿下。
一个多小时后，何甜甜终于醒了过来，不过神志还不是特别清醒。
何父何母却赶忙推着她去做各种检查，什么CT、核磁共振，还有什么胸透、X光。
经过一系列的检查，结果显示，她的身体机能并没有问题。
至于之前为了会忽然晕倒，还心脏骤停，医生也找不到原因。
最后只能从心理方面入手。
高三学生，家长对学习成绩有要求，而何甜甜本身就身体比较弱，繁重的学业、强大的压力，直接就把孩子给击垮了！
这，是最合理也是唯一能够说得过去的解释。
“以后不要给孩子太大的压力！”医生用控诉的眼神提醒何氏夫妇。
其实，根本不用医生开口，何氏夫妇就已经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随后，班主任打来的电话，更让何氏夫妇愧疚不已。
中午，见何甜甜顺利被推出手术室，班主任便告辞离开了。
回到学校后，安抚了一下学生，班主任便开始检查何甜甜的课桌、书本和笔记本。
班主任想着，或许在何甜甜的这些私人物品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至少，她要知道，何甜甜所承受的压力，除了高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啊。
结果，班主任一番检查，还真有所发现。
班主任拿着一张数学卷子，正面是一片的“×”，卷面上的分数也只有可怜兮兮的53分。
这可是总分150的试题啊，何甜甜居然只拿到了三分之一的分数。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试卷背面，被何甜甜用签字笔写了许多字。
其中有一些无意识的乱写，而有一句话却引起了班主任的重视——
“我要画画！我要学美术！我要参加艺考！！”
而坐在何甜甜后排的两个学生，也表示，他们曾经在课间讨论过艺考的事儿。
班主任觉得，她应该找到了何甜甜今天忽然晕倒的诱因！
“画画？”
拿着最新款的诺某亚，何父听完班主任的推测，禁不住怔愣起来。
还是凑在他耳边，一起听电话的何母，似是想到了什么，赶忙说道：“对！咱们甜甜上小学那会儿学过画画，我记得当时那个辅导班的老师还夸咱们甜甜有天赋呢！”
何母绝对是犯了家长的通病，对于自家孩子得到的丁点儿赞誉（哪怕只是客套），她也印象深刻。
并且，何母还戴了“慈母”的滤镜。
在她眼中，她的女儿本来就非常优秀。
老师夸孩子有天赋，那就一定有！
“可惜啊，那时候在咱们甜甜得了肺炎，足足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
出院后，他们只顾着好好照顾孩子，连正规学校的课业都耽误了，就更不用说什么兴趣辅导班了。
“哎呀，咱们甜甜这是被身体给耽误了啊。她一定很喜欢画画！”
何母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也愈发难受，“她呀，应该是听到同学可以去大学里继续学习画画，心里难受，这才——”
何父虽然不知道女儿有绘画的天赋，但他疼爱女儿啊。
得，不就是学画画嘛，学！
不管以后能不能吃上绘画这饭碗，只要孩子高兴，他们做父母的就支持！
慢说家里有条件，就是没有条件，为人父母的也要咬紧牙关为孩子创造，对不对？！
夫妻俩猜测到了孩子的“心病”，也有了共识。
等何甜甜彻底清醒过来，他们不等女儿开口，就直接说道：“甜甜，你别难过，你想学画画，咱们就去学！”
“对，等你病好了，咱们就去找最好的辅导班，买最好的画具……”
何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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