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芷霜不知道慕景烨对她没由来的怜悯是出自什么，她只希望这种感情只停留在怜悯上，再进一步，不管对她还是对他都没有好处。
她的话也的确提醒了慕景烨。
“杀了你觉得碍事的人，你才能长久的走下去。”
书童站在长廊上，看凌芷霜劝慕景烨，他也因为这一段，对凌芷霜的怀疑和敌意减少了。
凌芷霜知道慕景烨心里明白，他不是于修为，他很聪明，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只需要适当的引导他就能做得很好，她也就没多说，而是转身，走向了书童。
书童见凌芷霜冷着脸向着他走来，那一脚的恐惧至今还是他的阴影。
她这一回没有对他的膝盖下手，而是抓着书童的领子提起他往廊上红木柱一撞：“之前你对我的杀意我不计较是因为我对你主子还有用，你就算再不服气，也只能给我忍着，不会动我。”
书童觉得自己的腰被这一撞，要断了。他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想站起，却因为背上的剧痛站不起来。
“是我猜错了吗？”凌芷霜蹲下来，视线和书童齐平，她现在并不是很愤怒，甚至还有点快乐。她用轻柔的语气说：“唐家之前一直想和你主子接触，你主子为什么不同意，是因为唐家实力不够吗？”
书童紧紧抿着唇，没答话。
凌芷霜瞧着他眼里的倔强逐渐分崩离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用不算高的音调，让廊下院里的两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是。你想想唐家为什么能那么多年不衰败？”
恐惧涌上了书童的心头。
“被世家推上皇位的皇帝，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世家的傀儡。永和西初元年，他的太爷爷十三岁，当初也是被世家推上帝位的。当中就有唐家，他一生憋屈，直到他爷爷继位，才动手整治世家。”
凌芷霜手握住书童的肩膀往下压：“现在，不管我是巫祝，还是别的什么消息，唐家对你的主子算是了解大概了。你们对唐家的了解是多少？他为禁阁的事情焦头烂额，把府里的事情交给你，你办成这样？把刀给了一个世家？”
“我……”书童白着脸，想辩解几句，却发现在这件事上不能辩解。
“我知道你们畏惧我，畏惧我的能力，畏惧我的才华，想要打压我，打压到我离不开你主子为止，可我被送往南疆的那一刻，你们主子能依靠的就只有唐家了。你想他和他太爷爷一样，还是现在就满门抄斩？”
书童深吸了几口气，表情很无措。
“他差点被你们的愚忠害死，蠢货。”凌芷霜不管书童，冷冷的看向慕景烨：“你也聪明不到哪里去，我真的是，心累啊。”
她骂完两个，见他们的情绪都很失落，她心里的火气平静下来：“接下来关于唐家的所有信件我都会拦截，唐姝好可能发了疯的想要我的命。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伸手把晃动的银钗按回去：“我如果死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都跑不了。”
她见说得差不多了，狠话也放了，他们两个也没什么要和她说的了，就打算离开了。还没走几步，就被慕惜瑞拦下：“小芷霜，别那么大火气，和我聊两句？”
慕惜瑞走进来时，雪白的布衣上还染着血，那洒在布衣上的血点，宛如冬日里的红梅。艳丽又令人深感寒冷。
“行。”
慕惜瑞带着凌芷霜去了外书房，让下人上了茶：“刚刚处理了几个人。”他点了点布衣上的血迹：“吓到了你了？”
“还好。”凌芷霜和慕惜瑞聊过几次，慕惜瑞给她的感觉是深不可测。
如果她没有看人情绪和运势的能力，根本看不透慕惜瑞。
“唐家的人在王府里许久了，王爷为何今日才想着除掉？”很多事情不是凌芷霜想不到，而是不想去想。
在慕惜瑞出现时，凌芷霜就知道唐家为何会知道那么多的机密。
“国朝覆灭时，景烨还未出生。为了避免夺嫡之乱，有祖训，太子之位得是嫡子才能继承。”慕惜瑞洗干净手，拿过了一套印着木兰花的茶具：“我想，你一定会觉得愚蠢。”
凌芷霜耸肩：“还好。”
后现代看古代封建王朝，继承制度本来就是愚蠢的，嫡子继承在继承制度里，其实也不算什么。
大不了碰见一个无才无德的，国朝覆灭就是了。
现在就是被覆灭后的新朝。
慕惜瑞淡淡一笑：“他没亲自经过乱国，比起南疆的四殿下，仇恨不足。而走这条路，需要坚定，狠心。他还不够。”
“的确。”凌芷霜赞同慕惜瑞的话，虽说在禁阁眼里，慕景烨可以算是轻而易举就让一个世家血流成河的魔鬼，可对于帝皇来说，他的确不够狠心。
甚至当朝太子都比他坚定，狠心。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慕惜瑞的辅佐，可能活不过十岁。
“我得给他看世间的险恶，悲悯和狠心是可以共存的。”慕惜瑞拿过煮沸的水，注入茶壶：“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为了让他看世家的爪牙，把你卖了。”
大概是因为凌高寒的原因，凌芷霜对慕惜瑞生不起气来。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做的决定是对的，而且也没造成什么伤亡，还没慕景烨上了一课，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世家真的能整治吗？”
凌芷霜跟着慕景烨下江南之前，了解过前朝。唐家算是经历过无数的皇帝，现在换了一家人执政，它还是好好的活着。
唐家嫡女入东宫成为了侧妃，如果太子顺利登基，她最不济也是个皇妃。
这样的家族，要除掉比谋朝篡位还要难一些。
“肯定是不容易。”慕惜瑞笑了，可能是这几年过得和平，他的面容越来越慈祥，让人一看就想接近：“所以才会选了你。”
“哦，相互制衡。用我压着唐家，我们两个联手把慕景烨送上帝皇之位，然后他再出手整治我们？”
“不，只需要整治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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