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韵做不到大喊大叫地哭闹，邱家老太太不是个讲究人，虽然也住在单位大院里，可她打鸡骂狗，东家长西家短，背地里谁不笑话她没有教养？邱韵听过很多次，发誓不要和她妈一样，她用清高包装自己的情绪，抽离自己才能不要为了父母的做派过于羞耻。
有时候她看着自家的兄弟姐妹，也会想，像他们那样认同父母的言行，或许活得会比较容易吧？就没有那么痛苦，不必撕扯在理想和现实之间，做不到脚踏实地，也没法超脱于物外。
她不是没有情绪，而是要压抑着情绪，不要像邱老太太那样，被狭隘的情绪给左右着，做了天性和情绪的奴隶。久而久之，真正有奔突在胸口啃咬着内心的痛苦时，她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排遣了。
楚婕抱着她，一直抱着，抱到李芹拉着小四月进来，一老一少望着这一幕惊呆了。
邱韵急忙转过身去，把被泪水沾湿了的面颊藏起来。
楚婕冲李芹摇摇头，用正常的声音道：“娘，一会儿你帮我买点菜吧，我今儿答应了宁宁要做凉拌菜，买点海带，再买两块豆腐，做个红油豆腐吃，再称半斤猪肉吧？给熬个豆角吃……”
娘儿俩就把一天的菜色都安排好了，李芹拉着小四月出门，破军和摇光又来啃楚婕的裤脚，拉着她往外拖：平常这个时候，楚婕要拉着他们出去遛遛顺便买菜的。
楚婕给狗子们都揉了一通安抚好了，转身看邱韵，她已经擦干了眼泪，正深呼吸调整着情绪。
楚婕想了想，拿了条干净毛巾，给倒了热水过来，看着她整理好了，推推她的背：“大嫂，要不要陪我去遛狗啊？”
啊？邱韵眨眨眼，一下子没明白楚婕的脑回路，弟妹却已经拉着她起身了，找了自制的牵引绳来，给破军和摇光穿戴上了。
“摇光听话一些，你牵着它吧，”又蹲下来给摇光顺毛，“我们摇光要听话哦，不能欺负伯娘哦。”
摇光尾巴摇得很欢快，楚婕满意地把它交给邱韵：“行了，它答应啦。”
邱韵还是第一次正经牵着条狗出去遛呢，走在大街上总有种不太自在的感受：别人都在努力学习工作，步履匆匆的，我却在牵着一条狗漫无目的闲逛，是不是不太好啊？
可一看楚婕，这街上就没有比她更自在的人了！指挥着破军走在前头，不时还和破军做点交流：“今天要不要去公园啊？我都不想带你去了，你上次太不听话了，硬是要在人走的路上尿尿，你知道妈妈收拾起来有多崩溃吗……”
邱韵听着都觉得好违和啊，小崽子们都习惯了叫楚婕做“娘”，没想到两条狗先“叫”她做“妈妈”。
摇光显然也很想更有参与感，自动走在前面扭动着肥硕的屁股，时不时和破军缠咬到一起，然后被楚婕训斥着分开。
邱韵脑袋里空空的，不知不觉跟楚婕走到附近的公园里，绕着宽阔的湖走了好几圈。
“阿婕……”
“嗯？”
邱韵又没有说话了，低下头看狗子跑动的背影。
回到家里，李芹已经买菜回来了，小四月坐在蹦床上小幅度地用屁股压着它弹动着，看着姨姨回来，伸出双臂：“姨姨，抱！”
楚婕把狗子们放开，过去将小四月一把抱起来，又不由分说塞到邱韵怀里。
“我们请大伯娘抱好不好？她今天心情很不好，我们要不要安慰一下她？”
小四月郑重点头，嘟起粉红色的小嘴巴，对着邱韵略有些红肿的眼睛吹了又吹：“呼呼，不痛了哦。”
邱韵抱着这带着软软奶膘的小身体，心乱如麻地站在原地，似乎脑子里在喧嚣着千万个念头，也似乎已经木然，转不动任何思绪。
楚婕皱眉，拉着她去藤椅坐下了：“四月，你是不是被蚊子咬了呀？快给大伯娘看看，咬到哪里了？大伯娘是医生哦，好厉害好厉害的，你问问伯娘，到底为什么蚊子会咬人呀……”
小四月就一本正经和邱韵探讨起科学问题来，邱韵打起精神，和四月你一言我一语的，总算没有像个行尸走肉了。
中午是留在这里吃的，红油豆腐，凉拌酸辣海带丝，豆角炖肉，另外还炒了个辣子风干兔丁。邱韵不太好意思：“孩子们现在都不在家。”
“没事儿，家里存着的菜多着呢，我留了一半晚上做给他们吃。”
李芹给安大有送了午饭过去，这会儿在给小四月喂香甜的蛋羹，说起了安生：“上回跟他哥哥两个拿了水桶在院子里冲澡，我一看，平狗赤条条的肉紧实得很，就生狗，肉起码比平狗厚了两层。就是不熟悉他们兄弟的人也能分出来，就是容易把生狗认成哥哥。”
楚婕都想捂脸，是，安生已经胖了好几圈，就这，还是每天都勤于锻炼的结果。她琢磨着是要做个合理的膳食搭配，若是把安生养得像气球那样吹起来，以后不好减就罢了，关键对身体很不好。
李芹却觉得没什么要紧，这年头谁长得白白胖胖的，那都是福气的象征，说明自家的日子过得好不是？
“我上回看，向上那孩子吃东西也厉害，怎么看着瘦呢？”老太太有点好奇。
“他吃饭也爱热闹，和哥哥姐姐们一块儿，吃得就格外香些。平时吃饭就没有那么扎实，吃得差不多能饱就玩去了。”
邱韵也头疼这个问题，红心慢慢大了，有了自己的小伙伴，难免就嫌弃弟弟太小，玩不到一块去。可是向上还是粘人的阶段，没有个小伙伴，他经常也觉得不乐。
“阿婕，你说，我要不要给向上生个弟弟妹妹？”
楚婕并不知道她问这话的背景，可她真不好在这种事情上给建议：“主要还是看你和大哥自己吧，看你们自己的意愿。若只是为了给向上生个弟弟妹妹，等他们长到能陪向上玩的时候，只怕向上又到了嫌弃弟弟妹妹累赘的年纪。”
是啊，如果我想要再生个孩子，怎么可以就是为了些我自己都不认同的理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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