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又渐红了,天色却渐亮了。
一整晚的折腾,几人依然精神百倍,都知道,这几日不会太平,就看谁握了先机……
夜沧澜的冰也化开了,床榻上全是冰水。
他只身进镇,手下人全在镇外守着,未得他命,都未进镇,还是晚晚让人去送信,手下人才送来了干净衣袍。
被冻了一晚的滋味可不好受,此时他的肌肤还白得近乎透明,带着丝丝寒意。
“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侍卫夜风看着他,很是疑惑。
“拿酒来。”
他搓了搓手,拢了一下长发,把银镶蓝田华玉的头冠束正,这才沉声说。
夜风赶紧从腰上拽下牛皮酒囊,递到他的手里。
他一拔酒塞子,把烈酒往喉中倒去。
夜风好烈酒,这酒性烈到遇上火星子都能燃成火海。
他一口气,喝了大半,体内的血液才暖和起来。
“我能进来吗?”晚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请。”他眼神一亮,把酒囊放下。
晚晚推开了门,姗姗而入,手里端着一只大托盘,两只碗都在冒着奶白热汽,散发着牛肉的香味儿。
“我刚下了两碗面,还炒了一碗辣椒给你,你暖暖。”
晚晚把托盘放下,闻着这酒味儿,看向瘪掉的酒囊,皱了皱鼻子,“酒能暖身不错,可你一下喝这么多,能受得住吗。”
看着牛肉面,又听着她暖心的话语,夜沧澜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烫起来了,酒精让他原本太白的肤色涌起红意,她的话让这红意更浓了。
他笑了笑,抓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往嘴里递。
“吃面还这么优雅呢。”晚晚笑着坐下来,双手托着腮,饶有兴致地看他。
“那……怎么吃?”他有些尴尬,被她这样盯着,还真不会吃了。
“大口往嘴里塞啊,吃牛肉面就要这样,你把辣椒也拌进去,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这滋味……”
晚晚吸了吸鼻子,一脸陶醉,仿佛吃面的人是她,不是别人。
夜沧澜满眼柔光,毫不犹豫地就按着她的话去做了。
夜风在一边看着,那嘴巴张得能吞进鸡蛋。
夜沧澜还从未这样大口吃过饭,从小家规严谨,一举一动皆有夫子严立教导,更有父亲言传身教,像这般吃得满头大汗,且沾了满唇辣椒油的模样,是从未有过的。
晚晚坐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见他端碗喝汤,便抬手摁住碗底,笑着说:“喝,喝光了,把寒气都驱散。”
他果真把这浸着辣椒的汤也喝光光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往外冒着滚烫的汗水,连呼出的气都带着辣椒的呛劲儿。
“爽吗?”
晚晚清脆地笑起来。
“嗯……爽……”
夜沧澜也笑,优雅地掏帕子,擦唇角,优雅地头,然后转头看向她。
双瞳里的柔软如同大海一般无边无际,又在一瞬间全缩成了一小团儿,只包裹着晚晚的模样。
晚晚带给夜沧澜的,是以往从来没有触碰过的感官世界,这个世界中最大的妙处是真实,热烈。
她高兴的时候,就大声笑,她愤怒的时候,就拧着眉狠狠生气,她不伪装、不虚假、不奉承、不迎合,她只爱她所爱的,坦诚并且磊落。
夜沧澜前半生都在权谋和斗争中度过,他要保夜家,保自己,保荣华,还要保尊严,他要斗权贵、斗家臣、还要斗奸戾。
他有小妾,也貌美。
他看着晚晚,内心掀起了惊涛巨浪,这种爱情已经疯涨到无法抑制。
他痛苦,又不知所措。
他矛盾,又无法挣脱。
“夜沧澜,看来你真对这端木纱充满了兴趣啊,别急,等我放她出来,送给你。”
见他痴看自己,晚晚笑了笑,起身,冲着夜风勾了勾手指,麻利利地指挥他。
“这位黑脸将军,过来收收碗吧。”
夜风的嘴合上了,涨红了脸,过来收拾碗筷。
夜沧澜回味着晚晚的话,本就大汗淋漓的脸上,又开始急涌汗水,俊俊的脸皮涨得通红,所幸没再流鼻血,否则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主子,北商皇帝请你过去同游狐狸镇,一同进山猎豹,取豹胆为小王子炼药。”
外面响起了侍卫通传的声音。
夜沧澜拧拧眉,看向晚晚,昨晚所见,帝云冥似是还不知这两个晚晚之间的事。
“你去吧,走一走,再发身汗。”晚晚笑着说。
“你呢?”
“去啊,干吗不去,闲着也是闲着。”
晚晚扬了扬弯弯的眉,拉开了门,头也不回地冲着夜沧澜招了招手。
有她同行,夜沧澜便是十八层黄泉地狱,也乐意走上一趟。
二人结伴下来,帝云冥和洛君瑜也已经出来了,正骑在马上,小声低语些什么。
听到这边的动静,一起转头看来。
夜沧澜的马是纯白的,像一朵云,额心却有一小撮黑色,像镶嵌了一块黑宝石,两只乌黑的大眼睛轻轻眨动,就像它主子一样温柔。
晚晚也是一袭红衣,上了自己的大红马,金叶流苏从发髻边垂下,叮叮咚咚,脆响动人。
“老板娘,山里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狐狸。”
她懒洋洋地瞟了一眼帝云冥,转头问客栈门口正在擦牌匾的胖老板娘。
老板娘扭头看他们,热心肠地说:
“有是有,可是少了,难得一见,狐仙降罚后,我们狐狸镇上就没人敢再卖狐皮了,山里边倒是有大虫、山豹,野熊出没,很凶的,你们千万要小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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