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至正午，我姥爷也从外边晃悠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他带来了好几个老头，大都花白着头发，熟悉的找到了各自的位置。
我姥爷指着我说“我孙子，小锤子。老牛你认识的，那一年他来的时候还没我的巴掌高呢，这次来你肯定不认识了吧。我家小锤子都长开了，忒俊了。你家孙女是不是还没有对象，要不要给说一个啊！”
牛大爷往前凑了凑，扶着眼镜腿儿很是认真的看着我。
“哎！长大了，我这不开眼的老东西都认不出来，这没办法。还有，别说，我孙女随我，也俊呢！”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都是一群人精，怎么可能不往自己脸上贴金。
上次来的记忆太久远，我虽然不认识人了，可称呼还记得。和我姥爷坐得近的那个戴老花镜的老头子就是牛大爷了。
他脸上很黑，皱纹纵横交错，几乎都看不到眼睛了。
“小锤子，认识一下，这是你牛大爷，你小时候见过的。这个是刘大爷，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就是午大爷了。你说你今年都八十五了，怎么还这么能蹦哒。”
本来是介绍给我说的，转过头就开始和午大爷较劲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方式除了缅怀过去，就是相互挑刺儿。
谁多大的时候去偷摘人家的杏子，结果差点被人逮住，裤子都被树杈划破了。露着大半个屁股跑过百花巷，要不是谁给了张报纸，当时能钻进地缝里。
对于他们来说，时间太久了，其中的主角总是换来换去。要是话头是我姥爷扯开的，那给报纸的人就是他，而那个光屁股的人就是牛大爷。如果话头是另一个人扯开的，那主人公就又会变化。
当然，这就像是小孩子抢糖吃一样，他们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尝试补救已经死亡的过去，证明他们还活着，还存在这个世界。
很可悲的想法，却也真实，等我老了说不定还不如他们。毕竟……我连讲这种话的朋友都没有一个。
我办了个小板凳儿，坐在边边上，听着他们聊天。
午大爷摸着自己的胡须，露出那已经没得差不多了的大黄牙。时不时的点点头，符合或者反对一下他们的话语。
我姥爷这几年身体有些弱了，介绍完我，也就不怎么说话，只是听着牛大爷讲。
除非牛大爷说到孙女怎么样，我姥爷才会插句话。顺带的夸一下我，就我小时候看着别人家小孩炫耀他的新玩具一样，我也会拿出我的旧玩具，硬夸一顿。把他的新玩具比下去，这样我才觉得我的玩具是最好的。
老人啊！我听来听去无非就是讲究儿女孝顺，子孙满堂。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打断了他们热烈的讨论百花巷里哪个老婆子最贤惠的问题。
“爷，我去买菜了，中午吃什么？”
我姥爷挠了挠银白的头发，看了三人一眼。说道：“中午都别走了，就在我这里吃了。尝尝我孙子的手艺。”
老头们口中拒绝着，姥爷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破旧的绣花钱包。
“小锤子多买点菜，人多，肉……也买一点吧！”
他从那个红色的绣花钱包里翻了下，挑过去了那几张十块二十的，直接掏出来了一张红色的毛爷爷。
我按住了他的手，笑着说：“爷，我有钱呢。你们继续聊，我先去买菜了。”
可能是和他们在一起的原因，我没有觉得有多大声音。可出了门，不知道是隔音效果不怎么，还是他们说话太用劲了。
楼道里都可以听见那反对的、顺承的说话。
姥爷家里没有冰箱，有菜的话就会往厨房多阳台上一放，根本不考虑说多买一点菜的，这个天气没有冰箱菜是放不了几天的。
想想我收拾厨房的时候，那满是尘土的煤气灶，他好久没了吧。
只有一个看起来黑不拉几的小电锅，从锅底粘的面条看，应该是经常煮白面条吃。
柴米油盐酱醋茶，除了茶，姥爷如同神仙中人，找不到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我循着记忆中的那条去往菜市场的路走去，放假的时间了，可以偶尔的看见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谈笑风生。可能是许久不见的朋友聚会，我有些羡慕。
当小路已经走完了，当年的菜市场却没有见到，伴随我视线中的是一排排新楼。
房地产比那个小破菜市场赚钱，钱就是一切。
我寻找了一会儿，看见了一家菜店，才找到了我要买的东西。
菜店老板娘是一个不到四十的女人，低头玩着手机。
只有我在付钱的时候才愿意，正儿八经的瞅我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手机。
这座小镇充满了现代化的气息，把以前的韵味丢的一干二净。在发展的同时，抛弃了他多年的孩子。
我有点不习惯这里了，这不是我记忆里的古镇。或许我记忆里的古镇是不存在的，它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座镇子。
买了点鸡蛋，买了几把蔬菜，还有一些常用的调料。
提在手上格外的沉重，突然才想起来忘了买肉。我心中懊悔自己的大意，却不想再回去一次那家店了。
看着摆在便利店外边的冰箱，几个小孩子兴冲冲的奔向了那里，掏出来几根雪糕。我馋了，小孩子气发作，也买了几根。
可突然想起来自己没有地方冰冻，又后悔起来自己买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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