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沿途的破败之相愈渐清晰，范小面在马车里早已为被窗外隐隐传来的哀声吵醒，她掀开帘子蹙眉看着路边的平民百姓。
皆是骨瘦嶙峋，面色蜡黄。
有的走到一般没力气了，摊在地上在旁人的搀扶下继续前行。
有的则是直接栽倒之后便再也起不来，徒留家人在一旁无助的哭泣。
沿路两旁的树皮皆被剥光，越往前，越频繁的看到有人手里拿着树皮放在嘴边啃咬着。
范小面看的愈加心惊，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机会可以这么直白的面对这种场面，那种感觉跟她笔下寥寥数笔的描述完全不一样，文字所能表达的不过是一些轻描淡写的情感，只有真正目睹过的人，才能感受其中的震撼。
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她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这一切，毕竟这世间里的所有苦难不过是她笔下勾勒出来的画面，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意义。
但是她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尤其是当她看到一个母亲咬破指头用血去喂养自己怀里孱弱的连哭声都发布出来的孩子。
这种只有在电视上才能看到的画面让她忍不住的微微颤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一股怒火，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这世道。
她一把掀开帘子，大声呵斥道：“停车！”
夜刀拉住缰绳，回过头抿着嘴看着他，显然此情此景让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心情沉重。
“青荷，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
青荷原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可是这会一听，她也就懂了，她急忙把马车里所有的糕点都拿了出来，跟着她一起下了马车。
范小面一身端庄高贵的衣袍，头上是雕刻着象征着身份的鎏金发冠，行走在这贫苦大众的之中，显得的格格不入。
她不在意自己的衣摆沾上地上的黄土，她抬脚走进那位正在用鲜血哺育幼儿的母亲。
“这位大姐，孩子可是饿了？”
那位母亲回头，头发凌乱，脸上污秽不堪，她看到范小面时吓得脸色大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急忙跪在地上，把自己的孩子护在怀里直磕头，还未开口，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这位贵人，小的只是停下来喂一下孩子，马上就走，不会再吵到贵人的。”
范小面轻叹了一下，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她也不说话，从青荷怀里拿了几块糕点塞给她。
那位母亲愣了楞，没想到她会给她吃的，她咽了咽口气，眼泪流的愈加凶猛，她小心翼翼的掰了一小块糕点塞到怀里的小孩嘴里，而后塞了一块到自己嘴里，甜甜的，糯糯的，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的食物。
范小面见她没有拒绝，便领着青荷想走开把糕点分给其他人。
“谢谢贵人，谢谢贵人。”
那位母亲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跪在地上给她磕头道谢。
范小面摆了摆手，抬脚离开，她怕自己多看几眼会没出息的跟着她一起哭。
她领着青荷把糕点分派给了所能看到的小孩子和妇女，不多，一人最多两块。
叶子辰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把糕点都分完了，他骑着小红枣过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她，犹豫之后，便下令让现场的官兵把自己身上的吃食分给沿途的灾民。
于是除了小孩子和妇女之外，一些男子也有了一些吃食。
范小面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拿到食物的众人簇拥在周围，纷纷跪在地上，眼含泪水的磕头。
“多谢这位贵人，您就是慈悲为怀的菩萨，谢谢贵人，好人有好报。”
她微愣，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她略带茫然的和叶子辰对视了一眼，后者骑在马上，对着地下的灾民说道：“皇上听闻夔州旱灾严重，特意指派我等前来赈灾，到达夔州之后不日便会在城外施粥，大家可以前往夔州城下等候，不必再流离失所食不果腹。”
众人听闻，皆是喜极而泣，他们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希望了。
范小面低垂着眼帘，默默的转身回到马车上，她裙摆之下都是泥土，她并不在意的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听到朝廷指派的赈灾队伍终于来临了高兴的差点手舞足蹈的众人。
她觉得有些讥讽，毕竟这夔州虽然干旱多年，但是并不属于穷乡僻壤，按理说，若是当地的官府或者当地的富贵人家，愿意掏出点钱救济一下灾民，哪怕只是不定时施粥，现在的灾民便不会沦落至此。
这官场腐败的万恶社会，不管有无天灾人祸，受苦受累的依旧只是底下的平民百姓。
范小面突然有些按耐不住的想去见见这夔州的官员是什么德行，按耐不住的想拿着甄璜给的尚方宝剑随意砍几个人头。
叶子辰领着众人再次赶路，与他预想的差不多，在黄昏之前便赶到了夔州城脚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城门下穿行进去。
范小面掀开帘子看了一路，发现越靠近目的，灾民的人数越多，而夔州城外，一堆残垣断壁之中随意的横躺着污秽狼狈的灾民，衣裳破烂几乎衣不蔽体，脸上脏的模糊不清，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
放眼望去，会误以为那是一片乱葬岗。
她放下帘子，低垂眼帘不再去看，青荷见此，不由的安慰道：“公主无需觉得惆怅，既然赈灾钱款已到，这夔州灾民马上便可以重新回归家园，安居乐业。”
范小面略微勉强的勾起嘴角，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子，突然她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青荷，你觉得这一切是天灾还是人祸？”
“当然是天灾啊，这夔州久未下雨，干旱成灾。”青荷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笑了笑，淡淡的说：“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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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了，范小面由青荷搀扶着走下马车，此时日近黄昏，她抬眼望去，觉得这夔州城内的繁花似锦，与城外哀鸿遍野形成强烈的对比。
“臣等参见公主殿下。”
她转头，看着一群人跪倒在她面前恭敬的行礼，她笑了笑，没有开口。
众人没有听到她的声音，纷纷低着头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眼神不安的面面相觑，仿佛在揣摩着永庆公主的心思。
“起来吧！”
范小面略带散漫的声音响起，清脆软糯，带着上位者的威严和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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