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短暂的沉默，接着挂断了电话。
我已经习惯了程东阳的这种态度，如果他不同意，势必会决绝的拒绝我。他没拒绝就证明他会去做。
这个电话用尽了我的力气，听到那边传来的挂断声，我才垂下胳膊，像是虚脱了，连眼睛都本能的闭上。
“梁博，帮我查到了吗？”良久我才睁开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一直站在我身边没说话，等我开口问他才开口：“每周五早上他会去茶楼喝茶，雷打不动。”
我抬起头，看着梁博泼墨的眼底有丝丝的烦躁：“有接近他的办法吗？你知道像他那种人，不是谁都能接近的。”
孤注一掷，这是我最后的办法。
梁博没有回答，他过来帮我把徐碧柔拿来给我换洗的衣服丢给我，让我换上衣服出去走走。
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会心口疼，会吐血没人告诉我，连我问护士也都是遮遮掩掩的，最应该知道病情的我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梁博和徐碧柔应当都知晓。只是我问不出来。
换上衣服被梁博扶着下楼，外边空气还算清新，昨晚应该下过一场雨，医院花坛里的叶子都是湿漉漉的，充满勃勃生机。
在草坪上散了一会儿步，梁博一直沉默着，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说不出来似的。
忍了半天，他扶着我坐在长椅上，坐在我身旁问我：“红豆，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也在这个城市里，或者你妈你姨什么的？”
噗通！
心像是蓦然沉到海底，手指不由自主的攥住衣服，有些迷茫的转头看着梁博：“你、你说什么？”
我妈？
从我爸把我卖给李水良开始，我很少再去想起我妈这个人，不是因为刻意的不去想，而是没有时间去想，寥寥的几次想起她也是因为我过的实在难受，在深夜蜷缩在被窝里想她。
可她留给我的，是走时候的决绝，是从小到大看我的那种厌恶，是报复我爸跟别的男人上、床的那种快意。
忽然，我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基因这东西真的奇怪，哪怕你再恨她，你在心底恨不得她死，但猛然听到她可能出现在你眼前，心里总像是有什么神经在牵扯着，让你情不自禁的想要去靠近，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看看。
梁博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个手机，翻了两下递给我：“你让我去帮你查事，我手下面一个小弟拍到的。”
我颤抖着胳膊接过来，去看照片里的东西。
茶楼门口的一张照片，一张和六分像的脸，挽着一个老头儿的胳膊，脸上的笑容娇而不媚，纵然有三四十岁，但保养的却非常非常好。
心尖撕裂，这张和我几乎一样的脸……是，是她！
泪水盈眶，她当初跟村子里那个野男人连头也不回的跑掉，这么多年我以为她早就死了，没想过这辈子我还能再见到她，还能看到她春风得意，看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她！
嗓子里像是哽了一把粘面团，胸口闷的呼吸都来不及。
“这男的，就是霍司令。这女和霍司令什么关系，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梁博盯着手机上的照片，过了一会儿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他闷着抽了一口烟，抬起头看着远方再把烟吐出来。
“她是我妈。”良久，我才吐出一句话。
梁博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迷茫，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说什么？她、她是你妈？”
我点头：“我小时候她跟人跑了，后来我爸才把我卖给李医生。”
转过头盯着梁博：“能给我一根烟吗？”
梁博怔了怔，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有风吹过来，他埋头点开打火机帮我点上，风吹乱他额前的碎发，确定烟点燃之后他才递给我。
我接过来抽了一口，埋下头。
“那你怎么打算？去找你妈？”清哑的声音透着担忧。
我摇摇头，苦哈哈的笑笑：“为什么要去找她？”
别人的妈无论生死都会护着自己的孩子，我妈抵不住我爸的毒打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她但凡对我有一点留恋，也会带着我一起离开。可是没有，她走的时候连头也没回，她恨我不比恨我爸少。
孽种，我在她心里就是个孽种。
一个本来就不应该出生，即便出生也应该被掐死的孽种！
“你不是想报复李睿，不是想报复李水良？不是想把欠你的都讨回来？她能帮你。”梁博把头撇到那边，吐出来的烟被风吹到我的脸上。
“我有本事我就报这个仇，没本事我宁愿死。见她？呵……”我摇头冷笑。
梁博踩灭烟头：“茶馆这条路你走不通，霍司令不会看不出来你是谁。霍雨薇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爸身边有你妈，一旦知道她动不了你妈，但你呢？想过吗？”
“烂命一条，随便他们。你走吧，以后也不要来找我。”我站起来，转身想回病房。
这条绝路上，要死就死我一个人，雪儿发生的事，我不希望再发生在我身边任何一个人的身上。
“你都不怕，你以为我会怕？想死，老子陪着你。”清哑的嗓音从背后飘过来。
我心底酸了酸，回头去看他，露出个大大的笑来：“死一个送一个么？好好找个爱你的姑娘过日子吧，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回头要走，背后一阵踩踏草坪的声音，接着胳膊被人攥住猛地带到一个健硕的胸膛。
梁博的胸膛很火热，他比我高一头还要多一点，能完完全全把我包裹在他怀里：“这辈子除了死，你别想甩开老子一个人去潇洒，知道吗？”
他扣住我的后脑，指尖穿过我的发丝，猝不及防的吻落下来。
“安小姐，好久不见。”鬼魅一样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响，宛若锋利的刀子瞬间划开我的心脏。
我猛地推开梁博转身去看，三步开外站着霍雨薇，脸上仍旧是优雅的微笑：“是不是打扰了你们的好事？如果是的话，我不介意在病房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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