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水色从他眼角氤氲开来，客厅的灯光很柔和，却把他眼角的那一点无限扩大。
和方国胜认识这几年，我只知道他事业巅峰，四十多岁就能拥有自己的商业帝国，从玉姐对他的敬重就不难看出，他是个极有本事的人。
我侧头去看沙发上已经合起来的相册，伸手把相册拿起来翻开，从婴儿到踉跄学步，从淘气包到少女，方国胜的女孩儿很少笑，一双美眸里总有倔强却也有数不尽的落寞。
“所以，你对我好，是因为我和你女儿有三分相似？”我重新合上相册站起来，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我心中酸楚的很厉害，想起我爸。
想起他打我妈和我，想起他把我卖给李医生时讨价还价，数钱时贪婪的样子。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如果我爸对我哪怕有一分的父爱，或许我的人生就会完全不同。
可是命运这东西真的很难说，像烟花，上一秒还是五彩斑斓，下一秒兴许就灰飞烟灭。
方国胜伸手握了握我的肩膀，精睿的眼眸饱含柔和，他长叹，合了合眼：“兴许吧！见你的第一次我就觉得她还活着，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虽然我想我女儿，但我清楚你不是她。”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又拍了拍我：“好了，故事讲完了。该睡了，有空把你哥哥约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现在年轻人创业不易，应当鼓励。”
我低了低头但没动步子，半晌抬起头仰望着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第一次，我伸开胳膊抱住他不再年轻，但却依然挺拔如松的腰。
我主动抱过方国胜许多次，但每次抱他的时候我都很清楚自己是谁，自己的目的是什么。但这次不同，我抱的很紧，像是抱住一份沉重的父爱。
方国胜怔了怔，然后也伸出胳膊抱着我。
他的胸膛很宽厚，也很温暖。
这一夜我没再背对着他睡，躺在他宽阔的臂弯里，一只手搭在他的胸口上，却比任何一次睡的都安稳。
早上起来是方国胜送我回去的，白天的他沉稳睿智，和昨晚不像是一个人似的。
程哥帮我找的这边房子是单身公寓，这个小区住的基本上都是年轻人，小区是新建成的，我的楼层在顶楼的二十四层，视野辽阔，站在阳台上可以瞭望到大半个繁华的城市。
我把房间简单收拾一下，琢磨了许久还是给程哥打去电话。
从那天晚上之后我们俩根本没再说过话，就算在场子里碰到连目光交流都不会有。我还以为他不会接我的电话，但响了没几声接通了。
我忽然紧张了一下，脑子里空白的忘记自己打电话的目的。
半晌，电话那边才传来他沙哑低沉的声音：“什么事？”
我深呼吸，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窗边，眺望着阳光下的半个城市：“程哥，我想去接圆圆。”
他顿了顿：“十分钟后下楼。”
短短两句话里没有任何情绪，以至于他电话都挂断了半晌，我还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弹。
好一会儿我才回房间去换衣服，现在对于我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心里的那个计划，为了这个计划我可以不惜一切。
十分钟后程哥的车准时停在了小区门口，驾驶位上的他依旧干净的衬衫，袖口随意往上卷了两道，笔直的西裤因为膝盖的弯曲往上稍稍提了一点，露出干净的袜子和一小节古铜色的皮肤。
他手搭在方向盘上，指头一下一下的敲着方向盘。
“合同签过了？”我关上车门，他的磁性的声音传来。
“签过了，中午带上她一起吃饭，下午我到附近幼儿园看看，能不能帮她把孩子上学的事办妥。对了，程哥她真名叫什么你知道吗？圆圆这个名字不能再叫了。”我扣上安全带，习惯性的看他。
他的侧脸轮廓清晰，黑亮的眼眸直视着前方，然后踩下油门，车子缓缓滑行。
等车子驶入大路，他才点了一支烟，声线又比之前沙哑了一些：“在昆莎做过事的，档案都有存底。我翻阅过人事部档案，她真名叫徐碧柔。”
我也打开包抽了一支烟出来点上，思绪随着青色的香烟飘到车窗外。
“她还有家人吗？这件事一旦开始做，就没有回头的余地。如果到时候她家人找过来的话，会有很大的麻烦。”等烟燃到一半，我回首问程哥。
程哥咬肌迸了迸：“我问过以前跟她一起做事的人，她父母双亡，从小跟着亲戚长大，十三四岁被赶出家门。你放心去做，不会有麻烦。”
我嗯了一声：“这样最好。”
程哥车子开的很稳，但速度也不慢。
来之前程哥应该通知过了，所以我们进门的时候圆圆和她儿子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程哥帮忙提着，她抱着儿子，我们一起上车。
这边的房子程哥租在生活小区，附近的生活设施都齐全，下楼走几百米就是幼儿园。
“碧柔姐，下午我去问幼儿园的事，小骆这个年纪也该上学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进了房子，我把钥匙交给她。
徐碧柔把孩子放下，红着眼眶看我，语气是不敢相信：“真、真的？小骆可以上学？”
这些天她吃了向东泽的药，精神好了不少，只是身体还是瘦弱，一股风像是能吹走似的。
我握住她的手，微微笑：“真的。”
徐碧柔枯瘦的手颤抖着捂着嘴，眼泪无声的拼命流出来。她儿子很喜欢这个新家，爬到沙发上来回蹦。
“碧柔姐，你在家陪着孩子熟悉熟悉，我和程哥我们去买点菜，中午我们就在家里做饭吃。”我拍了拍徐碧柔的手，回头看程哥。
他站在走廊上抽烟，没注意我们这边。
我拎着包走过来：“走吧，我们去买点东西。”
程哥把烟头弹开，看了一眼没关门的房子，点头：“这附近有超市，最好买些容易储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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