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睽，我还没死呢。”这个时候，他竟然起了玩笑的心情。苏伊睽却冷着脸，一点也不配合。
燕子归抬起眼，星光黯淡，她的脸一点儿也看不清。可他透过这张脸，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发贴额前，少女浅笑嫣然……他手指略动，撑着剑自己慢慢站起来。
苏伊睽看他尚能坚持，自己先松了口气，“燕子归，你去那个山洞先躲一下……我去去就回。”转身就打算上马，手腕被男人握住。
“你没办法引开那些人的，少费些力。”燕子归沉声，虚弱道。
苏伊睽擦把脸，目中清明，“那可不一定！”她去试试，总有办法的……况且，对方是韩靖君，她自认还算了解的前夫，总能挨过一段时间。她想，对于第一杀手来说，这段时间应该已经够了。
“苏伊睽，你何必为我冒险呢？”燕子归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甚至可以说是挫败。
苏伊睽茫然，为什么？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想来想去也要找个借口来。她从来不任着一时喜好做事，可是现在，她不想那样子了。对不对，错不错，有什么要紧？
远远的马蹄声溅起，苏伊睽吓了好大一跳，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么？
看着发愣的苏伊睽，燕子归咬牙，一剑刺向马屁股，骏马受惊一声长嘶，扬起前蹄便奔远。他一把拉过她，运起轻功便飞身掠向那个较隐秘的山洞。看来，对这座山稍微了解一些，倒是在这个时候救了他一命。
山洞被枯枝盖住，很难被发现。两人躲在里面，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马蹄声在附近梭巡的声音远去，苏伊睽扶起靠在山壁上的男人，“你……”她停住，因为自己摸到一手湿凉。
她往山洞外面靠靠，借着微暗的星光细看，自己手中站满了血。回头，撞上燕子归不加掩饰的眼瞳，后者缓慢地移开。
闭气，苏伊睽又是那副冷笑讥讽的嘴脸，“什么江湖第一杀手，总是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我每一次看到你，你都这么惨。”
“我每一次看到你，你倒都是骄傲的很。”靠着山壁，他喘口气，竟也有力气说这话了。
“聪明的人，才不会把自己逼入绝境。”苏伊睽继续嘲讽，“燕子归，你笨得很。”
燕子归淡然，仰头看着山洞壁顶的黑沉沉，“你一定要我这么说吗？在你之前，我从不把自己逼到绝路里。”如果她不掺一脚，现在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彼此彼此。在你之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么任性过……我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从来就不是！”苏伊睽低低说话，她的声音太轻，在这个小空间里只让人觉得满心都跟着寂落，“我想保护你……我以前从未遇过你这样的人，以后多半也不会遇到……我不想你死。”
这是她的心里话，从来不敢承认。不过如果他们都要死了，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从未么……”燕子归低声，突地又发笑，直笑的胸腔颤动，咳嗽的挺不住。他少年成名，武艺高强杀孽无数，还不曾有人说过想保护他！也未曾有人能保护的了他！
“燕子归……”苏伊睽诧异，不知他何以发笑，“有什么好笑的？”
空荡的山洞里，水滴往下滴着，这声音，怎么这样的寂寞。然后她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伊睽，你不是一直不想跟我扯上关系吗？不是一直躲我躲得厉害吗？我还以为，这些话，一辈子都等不到了……我还以为，十五岁那个你，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我此生再也遇不到了……现在，我只问你，如若我败了，你跟我一起死，会不会后悔？”
苏伊睽讶然，眼波流转几次，抱着膝头靠在他身上，然后平声，“我从不做后悔之事，再说……死的话，能有江湖第一杀手陪着，我也不冤。”
苏伊睽，你真的，一点儿也没变啊。无论我怎么激你，你也不曾动摇一分。
燕子归拉近她，靠的那么近。他与她鼻息相触，睫毛挨得快碰上，唇贴的快要碰上，她心跳飞快，几乎以为他要亲吻她。但是他没有，他一双眼睛比黑夜更黑、比寒星更亮，似乎在她脸上找寻什么，又似乎要把她刻到心里去。
“我此前二十多年，苦痛远远多于欢乐。可是伊睽，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刻，就是和你在一起。”他幼年凄惨，一生杀戮，只有在她身边，才有片刻的安宁。他想着要守护她，却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记得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种神态。以为缘分尽了的时候，当他在医馆里看到她的那一刻，原来命运又重新开始轮转，重新把她带回到他身边……却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
早知道，他怎么会让两个人白白浪费十年时间。十年不相见，曾想着要忘了她，让她好好地做她的侯门正妻，自己永远是配不上她的。谁知，命运总是这么的可笑……
“即使我们都死了，再也没有别的关联，我还是希望你知道。”
苏伊睽握住他的手，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睫毛卷长飞翘，然后突然倾前，吻上他冰凉的唇瓣。
此时的京中，长陵王府中，雁归阑在懒洋洋地陪着小公主雁翎风下一盘棋。看到五哥眼皮越垂越低，似乎要睡着了，雁翎风无语，只好偷偷告诉他一个消息让他振奋一下，“苏姐姐居然跑到江都去了！这次去江都治理瘟疫的，是韩靖君韩大人！”
“哦，这场戏肯定很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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