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只会做人姊姊，不会当人妹妹啊。”
“不过是不是姊弟都没有关系了。”
“是啊，他们都以为我们是私奔的情人，真是委屈你了。”
“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坦荡就接受了。”
“我能怎么办？就算我说破嘴皮子，别人也会以为我在害羞而已……况且，私奔，也不是没有过。”
“是吗。”
“那你成名前，是不是也和哪家小姐私奔过？”
问题是玩笑而紧张的，回答是无声的。
对话到此为止，苏伊睽声音低下，她抬头看燕子归。他立在她前方两步外，墨发黑衣，凛冽风华，无风自舞。她看不到他的眼神，即使看到了，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燕子归，你真是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么？让我想起来就胸口发闷眼中涩意的少年么？
燕子归从来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总是眼神平静地看着她。苏伊睽一点儿不想知道答案，也可以说她早就看到了答案。她悲凉无奈地站在黑与白的界限上，不知自己该往哪里迈一步。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站在对与错、善与恶、正与邪的边缘遥遥欲晃。惊涛拍岸、天崩地裂之前，谁也不会先做出选择。那么，就让暴风雨前的平静来的再慢一些吧。
傍晚天阴，风簌簌拍着门板，她提着灯火出门，田嫂迟疑，“姑娘，大晚上的……”
她微微一笑，语气平和，“我去找燕子归，就在隔壁。”
田嫂放下心，露出一副“知道你们之间有隐情”的欢喜笑容，催着她出门，还问，“要不要给燕公子做点夜宵什么的？你们小两口……”
小两口？
她眼中光芒如水般平静，顺顺披下来的墨发，答应了田嫂的好心，出门。
没有几步的路，她便站在了那道门前，淡然敲敲门，里面悄无声息。眉梢一拧，直接推开门，门竟然并未落闩，一推就开，可是月光清辉从一扇小窗柔和地散开，也并不见那人好生呆在屋子里。
“燕子归？”她喊了一声，没有人答。
苏伊睽站了半晌，将灯笼靠在门龛边，点亮烛火，略带些心神不宁地坐下，等人。
也不知黑影在烛火摇曳中坐了多久，突然听到外面有细微的声音，黑衣男子从外面进来，看到她坐在屋子里，黑眸沉下去幽冷如深渊，并没有吃惊的表现。
苏伊睽却是震惊地站起，目光直接地看向他略狼狈的衣着，血腥味残忍地扑面而来，一阵恶心感从胸口涌上，被她拼命忍耐，“你……去杀人了？”
燕子归反应很冷淡，坐下，乌发垂下遮住双眼，自己给自己倒杯水，“嗯。”
两人相处不是一天半天了，对他的习惯，她还是清楚一些的。便皱着眉头坐的离他远一些，迟疑着，“我记得，你一杀人，身上……戾气就会很重。”她说得委婉，实际上要比这严重多了，两次，他都差点失手杀了她。
燕子归沉默地喝完杯中水，平静看她，“所以我才说，不要在我意识不清的时候靠近我。”
苏伊睽扁嘴，冷声，“你是说我在自作多情了？况且，你这是意识不清的样子么？麻烦你下次教训我之前，搞清楚你自己话里的语病！”
“苏伊睽，你一定要这么和我说话么！”燕子归脸色阴沉，透着一层疲惫气虚，手一抹脸，“我并没有叫你这个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啊。”
在黑暗中，苏伊睽静下来，她眼中隐约看到什么，可由于光线太暗，她看的并不真切。便静静走到燕子归身边，手抬起，轻轻按在他肩头。
她果然没看过，手中现在碰到一股粘稠浓烈的液体，带着一股太浓的腥味。她把手移开，月光流淌在素白的手心中，鲜血的颜色，看起来那么诡异。
她本能地就看向他，燕子归倒是反应平淡，浑不在意道，“一些小伤。”
“所以你才一直穿黑衣么？”苏伊睽咬唇，“那些人还在追杀你？”
燕子归胡乱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往后面一步，躲开苏伊睽又伸过来的手，低声，“苏伊睽，男友有别，你不是该离开了？”
心里似乎涌上一股子失落感，苏伊睽看着他，目光往靠窗的桌子上被好好扣着的饭菜一扫，“我给你带了些饭菜。”
“嗯，我看到了。”见苏伊睽站着不动，他再补充一句，“多谢。”
“……”看到自己并不受人待见，苏伊睽苦笑一声，出门前，步子又一顿，回头看眼漫不经心的燕子归，“我这样的大家闺秀，自以为是牙尖嘴利，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燕子归没有回答，一时半刻也没有回答的意思。直到苏伊睽离开，他才撑着身子靠墙坐下，抬眼月光如水，轻轻低喃，“从来没有当你是麻烦。”
外面的苏伊睽看着好大的月亮挂在天上，心里的悲伤让她头疼难抑。她没有好耳力听到燕子归的独白，她只是站在月下，心思茫茫。
此时她看着月亮，又想起了些什么，那样的遥远，隔了一轮回似的。
十五岁的苏伊睽发烧，醒来后，就是在这样好的月色下，碰上早已消失的诀别。
京中自丞相大人回来，可谓是风云突变。因为私访民间时少查了两三个人，便被圣上一顿训斥，闭门思过一个月。丞相职能暂时由苏宴晖代理，在此期间，俸钱减半，苏一诺不得参政。
朝上人心惶惶，不明白圣意。要说圣上生气吧，苏宴晖可是满朝的荣耀啊；要说不生气吧，苏丞相又被那样子训斥。这般左右讨论无果，登门拜访太子殿下的人就多了，纷纷想问清楚圣上的意思，谁不知道，现在圣上可是把大半朝中事务交给了太子殿下试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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