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韩伊陈辞愈发激烈,竟兀自扯了冠带往地上一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热泪滚滚望向英奴:
“今上万不可听他人之言,大将军绝不可受九锡之礼!臣知道,满朝文武,皆同看傻子似的看臣,臣不在乎!当日,臣的老师蒙受不白之冤,有人劝臣勿要出头,白白受牵连,臣那时昏了头,竟不曾维护老师清白,如今,臣再也不能做那抱头缩项之人,眼见大将军步步为营,只剩易鼎禅位!臣虽出身鄙陋,却也深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人微言轻,做不得大事,却愿拿项上人头以谏天子!”
天子怔怔望着底下韩伊泪涕并下,仿佛平生第一次明晓何为真正的肺腑之言,而这些话,他曾日思夜想,盼着也有那么一日,谁也给他些告慰,不曾想,这些话,不过出于一个小小的寒门之口。
一时心底热流乱窜,英奴不觉间向前倾了身子,似要把那些话刻进身体了一般。
忽然,韩伊又提高了声调:“臣今日说了这番话,便再也没想着活着走出这太极殿,纵使臣改变不了什么,可臣不悔!臣子当履行的义,臣已行过,只盼,”他呜咽不止,目光却仍如雷般闪烁坚定:
“只盼今上励精图治,终成一代明主!”
英奴胸臆中的酸甜苦辣一并泛了起来,冲得喉咙难受,眼眶发热,一时不能自持。口齿间似乎亦有万千言语要说,他便也能体会一次何为君臣推心置腹,可最终还是断于唇畔--
他眼下什么都做不了,无力感瞬间让他清醒,他唯有和那些沉默的臣子一样,继续沉默罢了。
“中书舍人原来是要死谏,”成去非纹丝不乱,面无表情瞥他一眼,手臂微微一扬,指着大殿漆柱:“中书舍人一头撞过去,便可成全了自己,可置今上于何地?”
尾音罕有的凌厉,韩伊听得有些迷惑,怔怔望着成去非,成去非别过脸不再看他,只看着英奴,躬身道:
“今上,中书舍人果真是得了失心疯,当扠下去廷杖,不可任其再这般胡言乱语下去,有污圣听!”
英奴即刻会意,面上登时露出几分震怒,打了个手势:“来啊!二十廷杖!”
语音刚落,便有提刑太监过来拉扯,方架起韩伊,便见长史已闪身拦了一道。
喜欢权臣本纪请大家收藏:(www.anranwx.com)权臣本纪安然文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