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锦瑞带我去的不是周府，而是四王府，错，我想现在不该叫四王府了。
我看着星野下挂在府门口的宫灯，身子猛地一颤——怎么会是茜纱的红灯？
不顾楼锦瑞的阻拦，踉跄地冲进四王府，府里红灯一片，刺眼而夺目。
这是为什么？
府内人不多，却是尽然有序。
“她在哪里？”
楼锦瑞未说话，只扶着我绕过前厅去了后院。
一间暗而黑的屋子里只有舍儿的姐姐姚婉屏一人，背对着我们跪在灵前，泣不成声。
我握紧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灵位上的字渐渐清晰，心如刀绞，脚下一软，铺的跪倒在地。
“舍儿……”
脑中一幕幕不断闪过他善良而天真的脸，活泼而可爱的微笑，甜美而细腻的声音，一声声地叫我，颜姐姐，颜姐姐……
“舍儿……”
“六王妃……”姚婉屏嘶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将手中的香递给我。
我接过香，颤着身子站起来：“为什么连丧服都不穿？”
姚婉屏忽地哭出了声，半晌，断断续续道：“爷……爷要登基，怎么能见白呢？”
我一怔，差些没跪稳。楼锦瑞忙扶住我，我握紧拳，只觉指甲都深深陷进了肉里：“不能见白，呵，不能见白……”突然觉得疼痛从脖子向周身蔓延，而喉咙却又是被狠狠掐住一般，堵得我瞬间便又要窒息的感觉，猛地推开楼锦瑞：“你们不仅杀了陛下，而且还害死了舍儿，楼锦瑞……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只觉一阵眩晕感袭来，像有液体直冲向大脑，四肢霎时变得无力起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伤口开始没日没夜的疼，换了一次又一次的药。楼锦瑞没有说话，只不分昼夜地陪着我。可我只知道一点，楼谦成死得冤枉，而舍儿更是让人可怜又可惜。
看着他不说话，也不哭，要我吃饭我也不吃，痛恨地将碗打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他一直没有说话，空洞的眼深邃而迷茫，黯淡无光。
只一句，他说：“牵儿，你不愿见我，我走便是，你莫要乱动。”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离开时的背影，却依然能感觉到他故意挺直的背脊里深藏着寂寞而伤感的绝望。
至那后，他就真的再也没来过。
我突然茫然无措起来，一个人从噩梦中惊醒时，泪流满面。
而后，让我惊讶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
陆续有人来看我，第一个是柳素梅。
她漂亮而深情的眼依旧雪亮，干净而温柔的笑也依旧灿烂。我喜极而泣，因为她叫我颜儿。他告诉我她什么都想起来了，也什么都知道了。
我说：“素梅，你很想你。”
她轻轻怕我的背，声音甜美而细腻：“我也是，颜儿。”
我哭得便更加厉害，所有人都喊我姐姐，而只有面对素梅我才可以像个妹妹一般在姐姐怀里抛开坚强，放肆地哭。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会，什么都好不起来了。”
她笑笑，温婉而慈祥，扶正我：“我记起了青崖，也记起了你，所以我告诉青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你，却不知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路上我就在想，你一定难过坏了。”
我收住眼泪，笑着点了点头：“我还怕你想不起我呢。”
“在未见你之前，我的确心里有些怀疑，怕在我疯了的时候的那个你是我幻想出来的，不过还好，青崖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了我，只是他有一点不明白。”
我问道：“是什么？”
“我若说了，你莫要怪他。”
“不会。”
她微微捏了捏我的手，说：“青崖想问你，为何你还活着？”
我疑惑，蹙眉询问：“什么意思？”难道青崖知道楼锦瑞下药杀了杨逝颜？
素梅轻声一笑：“我也有些不信，可青崖却很肯定地告诉我说，他在王爷娶你的那天晚上便给你下了毒了。”
我怔住。
难怪那日我在大街上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会是那种惊讶的表情，大抵是怀疑自己莫不是见鬼了。可楼锦瑞为何不说，为何不解释呢？
这药原是青崖给我下的。
他想杀杨逝颜？
我突然觉得好笑：“原来是青崖，我还以为是楼锦瑞呢。”
“王爷？”她突然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变了变，却仍是笑道：“青崖也想来看看你，不过眼下正有急事，所以让我代他向你道个谢也致个歉，谢谢你照顾我那么久，这也是我想说的，致歉嘛，便是他给你下毒的事了。”
我打趣道：“他莫不是怕我，才不来看我的吧？”
她舒了口气，叹道：“我们真是想到一出去了，不过眼下是真的有急事，所以我也得走了，改日若是有机会一定再来看你。”
“怎么会没机会呢？”我努了努嘴，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改日一定得来看我。”
他虚搂了我一下，眸子里闪亮的流光如杨华般翩跹而放：“一定。”
让我意外的是，这次来看我的竟然会是蝶夕。
我一个人在屋内，敲门声从虚掩的门外传来，大抵是她知道我说话不便，所以便自个儿推门进了来。
“杨姑娘？”
我勾勾嘴角，着实是惊讶不已，照楼笑尘的话，她是“不敢”，而这“不敢”来与楼锦瑞，难道她知道楼锦瑞不在我屋。
我让她在我床沿上坐下，问她喝不喝水。
她摇头，泪却滴在了我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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