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皇宫的时候似乎已是清晨，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照在面上的晨曦十分温暖。
一夜之间整个帝都乱成了一锅粥，四处寻人的侍卫和宫人丝毫不敢懈怠地分别在皇宫和帝都街市上努力奔走寻人。
盛怒之下的子弗接连斩了好几个椒房殿的宫人，顺昌的两个陪嫁宫女被活活拖出去杖毙，只因为她们说不出顺昌的去向。
等到我和顺昌回去的时候一众人马早已闹得筋疲力尽。
当顺昌将我推搡着送到子弗面前的时候，他只是紧紧地拥着我，不说一句话。
我笔挺地站着，过了半晌对他道：“我瞎了。”语气平静祥和，简单得像是在叙述天气晴朗。
他扣着我的肩膀，用一种强烈到能让人察觉到的视线凝视着我，随即轻声在我耳边呢喃道：“我会是你的眼睛。”
一旁的顺昌很是鄙夷地道：“她瞎不了，给我半年的功夫我就能让她重见天光。只要你全心全意助我修仙，我就替她医治眼睛。”
子弗毫不犹豫地道：“好！一言为定。”
我拽着子弗的衣袖道：“我的眼睛是她弄瞎的。”
子弗拍拍我的肩不再说话。
“你不信我说的话么？”
子弗幽幽地叹了口气却不开口说话。
顺昌在一旁对他道：“明日多送些童女血，保住她那双眼睛耗费我不少法力，我得好好地补一补。”
待顺昌走后，子弗抱着我上了龙辇一起回麒麟殿。
坐在身侧的他忽然开口道：“见到他了么？”
我轻轻嗯了一声接着道：“他让我转告你，很快他就会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包括北靖江山。”
子弗深吸了口气，紧拥着我道：“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你永远都只能陪在我身边，永远都只能属于我一个人。”
我凄然地笑着道：“别为顺昌搜集童女血。为了一个毁了容又瞎了眼的女人去糟蹋北靖的千秋基业很不值得。”
子弗叹谓着道：“值不值得你现在问我我也不知道。”
子弗那些话初初听来让人生出一丝感动，可下一秒涌上心头的却是无尽的烦躁。想起那个曾对我许诺颇多的男子再品味方才的那番话，总觉得所谓的情爱太过多变。
子弗带着有些介怀的语气问道：“昨夜你身上的魔蛊发作了么？”
烦躁的我忍不住出言挑拨：“你知道我和顺昌昨夜去了何处么？”
子弗不解哦了一声，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对着有他在的方向道：“她带着魔蛊发作的我去了全是小倌的画舫，命令船上所有的小倌脱光衣服折辱我。眼睛虽是自己抠瞎的，却也是因为被她逼上绝路，不这样做根本无法脱身。”
他牵过我的手抚上自己的脸庞，掠过他的眼角时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指尖，他低声许诺道：“以后再也不会再让你涉险。”
又是‘再也不会’这四个毫无根据的字眼，简单却又残忍地勾起别人心底的期盼。
“让我走吧！凡人的世界到底是不适合妖精，我早就该回到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去。”脱口而出的去意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子弗愤怒的吐息喷薄而出，他摇晃着我的肩膀道：“为什么？就因为他娶了别的女子？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你只能在乎我，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我攥着他的手抚上受伤的眼睛和长疤，冷声道：“这些伤还不够么？你是想亲眼看着我死在顺昌手里才肯死心么？”
子弗沉默着松开手。抬着龙辇的宫人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在耳边显得格外清晰，不能视物之后耳朵比以往要更加敏锐。每一个在场的听到方才那番话的人都心情沉重。
正当我神游之际子弗突兀地出声道：“内丹……你不想要回那一半内丹么？”
我苦笑着道：“我已经沦为半妖，那一半内丹可有可无。”
他听完之后继续道：“你说过自己曾月盟誓此生都会护我周全，不会轻易离开我。”
“你觉得我还有多余的能力护你周全么？”我漠然地道，“若真的念及你我曾经的情分就让我离开吧！”
“即使我放你走，你如今这幅模样又能去哪里？”龙辇的软椅被狠狠砸了一拳头，他兀自伤心地呢喃，“为什么你就不能留在我身边？”
沉浸在黑暗中的我亦是茫然地在心里问自己为何一定想要离开，脑海中却只浮出两个字——累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围在我身边的都是阴谋多过真意伤害多过维护，这样的日子若只是抱着得过且过及时行乐的逍遥意态也还是勉强能称得上好日子。
一切的一切坏就坏在我一不小心学会了不该学的认真，妄想用真心换来另一颗真心的举措十分愚蠢。先是子弗之后是饼二最后是刘萱，这些曾得我真心相待的人每一个都狠狠地在我心上剜一刀。
如果说这凡世间还有谁值得我留恋的那也许就只剩下一个知雪，那已经成为了我唯一的慰藉。
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断朝着这边接近，来人似乎停在了龙辇前，非常谨慎地压低着声音对龙辇外的小墩子回禀着什么事情。
小墩子倒吸气的声音很突兀地响起，身旁的子弗也察觉了异样出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墩子欲言又止地犹豫了一会儿。
子弗催促道：“还不快些禀报。”
“回禀陛下……”小墩子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淡的压抑和悲伤踌躇着道，“麒麟殿来报，皇后娘娘将麒麟殿宫女吟秋打死了。”
我吃了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伤感，无力地靠在撵上问道：“怎么死的？”
“杖毙。”小墩子淡淡地吐出两个字，先前流露的淡淡悲伤早已不见踪影。
子弗怒极问道：“皇后可说了处死的原因？”
小墩子答道：“来人告知皇后娘娘杖毙吟秋是因为吟秋说不出昭仪娘娘昨夜的下落。”
顺昌是个瑕疵必报的性格，绝不会容许别人践踏自己哪怕是一丁点的权威，此番算是子弗先行触怒了她，无端牵连了无辜的吟秋。
小墩子犹豫了一会继续道：“除了吟秋还有知雪也受了重罚，现今已陷入昏迷，恐怕性命垂危。”
我捂着已经流不出泪的眼睛，怆然不语。
龙辇剧烈地颤动着，抬着轿撵的宫人一改往日悠哉的步子走得飞快。
我茫然地靠在撵上，我已经在这皇宫找不到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人或事，继续在这里只会连累真心待我的知雪和包二，顺昌一定不会放过每一个折磨的我打击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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