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墩子喝了口茶，微微晃了晃脑袋，一脸深意地道：“莫在淮祁下手。”
我甚是不解地问：“为何不在淮祁下手？那里只有他一人，是最好的时机，若错过了很难再遇上此等机会。”
小墩子笑着道：“在淮祁除了他只会让我们得不偿失。等他救出刘冲驱退南绥的时候我们再做安排。”
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随后我与小墩子两个人相对而坐，却已无话。这样的感觉很窒闷，从未想过那个总是戳着我的脑袋骂我不上进的人有一天会这般有谋略有心计。
这一刻我对自己非常失望，以往的那些岁月里我根本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一个人。
小墩子见我笑得一脸嘲讽的模样，低垂着眼意味深长地道：“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我笑着摇摇头，诚恳地道：“我是对你刮目相看，令人失望的是我自己。这么些年竟从未发现你是这样有谋略的人。不知道吟秋和知雪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深藏不露。”
小墩子抬起头望着天，叹了口气道：“知雪和吟秋并未参与其中，她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宫女。令你失望的只有我一人……”
“还有子弗。”
“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到底我们都是一起长大的，我们一起效忠太子殿下。”
我支着下巴，望着一脸认真的小墩子，以往他也常常是顶着这样一副认真的表情语重心长地教训我。
老妈子似地不厌其烦地嘱咐我不要吃太多糕点；不要总是穿得邋里邋遢；不要总是欺负子弗的女人……
他和知雪一样，骂我骂得最凶，护我护得最紧。都是待我极好的人，甚至比子弗更加维护我。
“小墩子，临行前我想吃栗子糕、糖葫芦、玫瑰酥、雪片糕还有……”
小墩子望着我展颜一笑，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道：“我都给你买齐了，在路上节省着吃。吃多了会闹肚子的。走路的时候记得注意脚下，别总毛毛躁躁的。”他满是担忧地望着我叮嘱道：“完事小心……”
我点点头，有些心酸地道：“替我照顾好知雪。兴许……兴许我不会再回来了。”
小墩子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远远望见正四下张望匆匆而行的知雪朝着这一厢走来，口中骂骂咧咧地叫嚷着：“你还在这儿闲磕牙！皇后娘娘命人来寻了你好几次。”
望着知雪一脸凶恶的表情，心中一阵来回暖流激荡，伏在知雪单薄的肩上惬意地眯起眼睛轻声道：“知雪！若是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她嗤笑着道：“巴不得早些将你这个活太岁送得远远儿的，你放心！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想你的。”
我爽朗地笑着站直身子道：“那样就好……”对着知雪笑轻浅一笑：“走吧！咱们去椒房殿。”
独自迈进椒房殿的正殿。
门外的宫人弓着腰将门缓缓拉上。门轴转动的声音在空旷而昏暗的大殿内来回飘荡，显得格外压抑沉闷。
凤坐上没有人，正当我四下张望之际，内室响起了一声低沉沙哑的咳嗽。那咳嗽的声音十分熟悉，若是我没有听错，今日找我来椒房殿的人应该是皇帝。
“进到里面来。”
我循着声音进了内室。帝后二人正在临窗的位置下棋，两色棋子在午后的天光下益发显得莹润光滑，棋子扣在香榧木制的棋盘上咔嗒作响，落在耳中显得格外悦耳。
望着二人一副聚精会神心无旁骛的模样，心中越发地迷惑不解，这是要唱的哪一出？
这一局棋下了很长时间，我站在一旁无聊得直打瞌睡，待到棋局终了时已近傍晚，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继续守在一旁，一双脚丫子却早已站得没了知觉。
“可会下棋？”正在收拢棋子的皇帝冷不丁出声问道。
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仍旧呆呆地立在一旁。
皇后出声提醒道：“陛下问你话呢！”
“哦哦……奴婢不会下棋。”
“可有兴趣一试？”
我挠着后脑勺，十分不好意思地道：“说实话！奴婢方才看着棋盘上那一堆棋子只觉得头晕眼花，完全没有兴趣。”
皇帝低沉着声音唔了一下，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道：“今日又输给皇后了。”
皇后起身让出座位，对我道：“本宫累了，你替本宫陪陛下下一局。”
“皇后娘娘……奴婢不懂棋艺……”
皇帝出声道：“无妨！随意即可。”
我焦躁地坐在棋盘前，只觉自己如坐针毡格外地煎熬。皇帝大致将围棋的规则下法略说了说。听完后原本就迷瞪的脑袋更是乱成一团糨糊。只能捻起棋子随处乱下。
相较于我的毫无章法，皇帝倒是下得颇为仔细，每一步都十分谨慎。
“你喜欢子煜么？”皇帝落下一颗棋子，一脸悠然地问道。
“哎？哦……挺喜欢的。”
“孤说的是你对他可有男女之情。”
“陛下是要听实话么？”
“但说无妨。”
“奴婢也不知道自己对他是否有男女之情。”
“哦？那你为何还愿意嫁给他？”
“没人愿意听奴婢的想法，即便奴婢说不嫁，亦是改变不了什么。”
“原以为你只不过是个没心眼的小宫女，原来竟是个明白人。我问你！你说子弗和子煜二人谁更合适做北靖未来的一国之君。”
这句话问的颇有些晴天霹雳的味道，我有些头疼地皱了皱眉，无奈地道：“奴婢不知……”
“你可想做北靖未来的皇后？”
第二道雷很犀利地朝着我劈来，让我有些无法招架的感觉，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据实回答。
“奴婢不想做北靖的皇后，若是可以拒绝，广煜王妃我也不想做。”
“哦？说说看。”
“奴婢不是那块料。”
“很有自知之名。”
这一局实力悬殊的棋很快便结束了，结果根本就不用猜，我连自己什么时候输的都不知道。
回望身后，殿内的大烛台已点齐了灯火。焦躁的感觉随着棋局的结束烟消云散。
皇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棋盘，表情严肃认真。
我僵硬地继续坐在棋盘前，肚子早已饿得咕噜直叫，望着已经完全灰暗的天色，想着香喷喷的饭菜，心底十分地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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